傳聞天竺公主自帶異香,果真名不虛傳。


    麵紗後的一雙眼睛如綠寶石晶瑩剔透。


    裴儀眨眨眼,看看天竺公主,又看看沈鸞。


    頓覺無趣。


    不過爾爾,連沈鸞一半都比不上。果真天下男子都是一丘之貉,不過是見了一雙稀奇綠眼睛,便連路都走不動了。


    若說天姿國色……


    裴儀眼前忽然晃過一張臉,是先前她闖入沈鸞浴池,無意撞見的一幕。青絲柔順,沈鸞肌膚似雪,細腰纖纖,再往上……


    裴儀麵紅耳赤,擎住案幾上的官窯青瓷茶杯,一飲而盡。


    沈鸞飛眼望去:「你在想甚麽,臉這般紅?」


    沈鸞隻當裴儀是見了天竺公主所致,她笑開懷:「何至於如此,你攬鏡自賞,也不輸給她半分。」


    裴儀險些咬到自己舌頭:「我才沒想她。」她眼神飄忽,「不過是剛才喝得急,嗆著了。」


    又好奇,雙手捧住臉:「你真覺得我是不輸給她半分?」


    「自然。」沈鸞眼都不眨,聲音輕輕。


    裴儀心花怒放,又偷偷拿了靶鏡出來,攥在手心左右端詳自己。


    ……


    通天閣簾飛彩鳳,金碧輝煌,說不出的富貴堂皇。


    細樂喧囂,天竺公主站在中間,悄悄抬眼看坐於上首的天子。


    她自幼生得貌美,天生一雙綠眼睛,身帶奇香。就連生她的阿姆也說,堤婭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沒有男子能不對她動心。


    然此刻——


    堤婭偷偷往上瞧,除了最開始對她眼睛的驚訝,天子的目光並未在她臉上多加停留。


    下首的幾位皇子亦是如此。


    堤婭悄悄咬住唇。


    身側的二王子瞥她一眼,依天竺之禮向皇帝請安,道堤婭乃天竺最尊貴的公主,願撫琴一曲,以賀兩國友好邦交。


    皇帝連聲道好。


    二王子躬身,烏黑的眼底極快掠過一絲笑意,他笑言:「公主撫琴,需有人獻舞。」


    皇帝笑意微斂,望向下首的視線威嚴肅穆。


    二王子不卑不亢:「可否請最尊貴的皇子殿下,為堤婭舞劍。」


    滿座寂然,落針可聞。


    鼓舞聲消,沈鸞雙眉緊皺,再不復先前的愜意從容。


    天竺來者不善。


    誰都知道,裴衡乃天底下最尊貴的皇子,天竺此舉,和挑釁無差。


    位於上首的皇後麵色鐵青,染著蔻丹的長指甲緊緊掐進肉裏。


    裴衡自然不能舞劍,然若是換了另外的皇子上台,便是承認裴衡並非最尊貴的皇子。


    皇帝臉色和皇後一樣,如出一轍的難看。


    僵持之際,忽見一人不疾不徐離席。


    裴晏一身鬆石綠廣袖長袍,風姿綽約,芝蘭玉樹。


    他朝皇帝拱手,又望向那天竺二王子。


    裴晏輕笑出聲。


    「二王子此言差矣,父皇勤政愛民,普天之下皆為


    父皇的子民,又何來親疏遠近、尊貴貧賤一說?」


    皇帝怔怔片刻,隨後撫掌大笑:「晏兒說的極是,普天之下皆非朕的子民。既如此,你便舞劍一曲。來人,取朕的湛盧劍來。」


    數十名舞姬輕紗覆麵,步步生蓮,於殿中翩翩起舞。


    堤婭懷抱古琴,那雙如綠寶石一樣的眼睛似能蠱惑人心。聲樂奏起,十指翩躚,好似雄鷹展翅高翔。


    琴聲磅礴鏗鏘,猶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


    手指飛快,躍動的琴弦快要晃花人眼。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位表麵看著柔弱無力的天竺公主吸引了目光。


    忽而有一人手提利劍,於舞姬身後旋身而出。


    刀光劍影,裴晏手執湛盧劍,廣袖翩躚,他隨著琴聲變換招式。


    時而緩,時而急。


    裴晏劍眉星目,一雙深黑眸子狠戾非常。劍影綽綽,氣勢如虹。


    堤婭自詡琴技天下第一,無人能敵,然此刻險些跟不上裴晏的節奏。


    額角漸漸沁出薄汗。


    琴聲漸急,她手指快如殘影。裴晏手握湛盧劍,劍劍逼人心,好似刀刀斃命。


    ——鐺。


    琴聲驟停,一曲終,利刃入鞘,隻餘劍鞘晃動。


    堤婭驚魂未定,白淨的雙頰漸漸染上紅暈。


    她懷抱古琴,那雙綠寶石一樣的眼睛寫滿愛慕。


    皇帝起身撫掌,連連大笑:「——好!好!」


    席上人人心思各異。


    先前秋獮,裴晏已賺足了京城所有世家小娘子的目光,若再得到皇帝的青睞重視,來日五皇子必前途無量。


    落在裴晏身上的視線漸漸多了探究之意。


    朝堂之上,分黨結派是常事,而如今,又多出一個裴晏。


    讚賞之聲不絕於耳,裴晏立於下首,氣息未勻。


    他視線急急在宴上逡巡,裴晏迫切想要找到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


    他和裴衡終究是不同的,裴衡這輩子隻能坐在輪椅上,他卻不是。


    裴衡能為沈鸞做的,他亦可以,裴衡做不了的,他也可以。


    他和裴衡那樣的廢物不一樣。


    落在自己臉上的欣賞愛慕目光數不勝數,裴晏卻始終視若無睹,隻一心想要找到沈鸞。


    目光越過重重宮人。


    終於,他看見了坐於裴儀右首的沈鸞。


    長安郡主一身黃色綾彩寶相花紋宮裙,一雙笑眼彎彎,笑盈盈將剝好的金橘遞給來福。<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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