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衡揉著眉心,好聲好氣:「五弟隻是吃多了酒,並未有心。」


    他眉眼低低,「且他說的,也並非不是實話。定親本就需要獵得大雁一隻,當作聘禮的。」


    隻可惜他自受傷後,再也未碰過弓箭半分。


    「這有何難?」沈鸞撇撇嘴,笑望向裴衡,「我教阿衡便是。」


    .


    觀德殿外。


    知曉沈鸞和裴衡今日要來,宮人早早灑掃台階上的積雪,垂手侍立在廊簷下。


    恰逢今日天晴,林間白雪如玉掛,映著日光。


    茯苓和綠萼亦步亦趨,跟在沈鸞身後。


    綠萼憂心忡忡:「這天冷,郡主也不怕凍著了。」


    話猶未了,又盯著沈鸞身上的鳧靨裘看,「這鳧靨裘雖好,隻是到底不擋風,郡主若是……」


    沈鸞雙手捂住耳朵,急急加快腳步往前趕。


    茯苓看一眼綠萼,笑著搖頭:「你再說,郡主都被你氣走了。」


    綠萼無奈:「若是吹著了風,夜裏又該喊頭疼了。」


    話落,又趕忙抬腳追上沈鸞,隻暗暗在心底埋怨裴晏昨日的多言。


    說什麽不好,偏要招惹沈鸞。


    若非秋獮,往日皇子公主練習騎射,皆在觀德殿。


    上回三箭射中靶心,沈鸞隻當自己運道好。


    昨日誇下海口,回宮後惴惴不安一夜。


    擔心自己技不如人,又懊惱自己往日不該疏於練習,叫那裴晏看輕自己。


    翻來覆去半宿,直至夜半三更,終閉眼睡去。


    雪過天霽,日光融融。


    沈鸞手握龍虎弓,箭矢在手,習慣性輕敲弓身。


    風聲鶴唳,觀德殿隻有茯苓和綠萼兩人,不擔心叫他人看了笑話。


    沈鸞屏氣凝神。


    箭矢對準靶心,抬臂拉弓。


    朔風凜冽,箭矢自弓弦上飛速離開,直直穿過疾風。


    隻聽「咻」一聲,最後穩穩噹噹落在靶心上。


    沈鸞放下龍虎弓,頗有幾分驚奇望向自己雙手。


    不可思議眨眨眼。


    「卿卿的箭術,果真名不虛傳。」


    倏然,宮門傳來一聲笑。


    來福推著裴衡,慢悠悠朝沈鸞走來,打千兒請


    安:「奴才見過郡主。」


    茯苓和綠萼站在沈鸞身後,也朝裴衡福身請安。


    裴衡抬手:「免禮。」


    他今日特意換了月白圓領箭袖,來福躬身,雙手呈上靈寶弓。


    這弓箭還是裴衡未出事那會,皇帝賞給裴衡的。


    沈鸞笑盈盈:「阿衡,我教你!」


    坐於輪椅上,到底比站著辛苦些許。


    沈鸞俯身,回憶自己方才射箭的要領。


    「抬臂拉弓,眼睛不要一直盯著靶心……」


    低著頭,沈鸞輕聲呢喃。


    眼前忽的一陣恍惚,好似很久之前,也有人這般在自己耳邊說過。


    視野漸漸模糊,沈鸞看見觀德殿的綠瓦簷角,看見簷角下繫著的鐵馬,亦看見被宮牆切割成好幾塊的天空。


    「抬臂,身子站直……」


    那聲音由遠及近,好似自己在哪聽過。


    沈鸞凝神細聽,卻怎麽也捕捉不到聲音的主人。


    「卿卿。」


    許久未聽見沈鸞的下文,裴衡狐疑轉眸,漂亮的眸子輕望向沈鸞:「可是身子不適,怎的臉色這般凝重?」


    沈鸞驟然回神。


    那道籠於耳邊的聲音終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裴衡一雙溫和仁善的眸子。


    沈鸞搖搖頭,隻道:「是我方才走神了,勞累阿衡掛心。」


    裴衡笑望她一眼:「從小到大,你叫我掛心的還少嗎?也不差這一回了。」


    沈鸞別過臉,不服氣。


    觀德殿隱隱傳來笑聲。


    裴晏立於樹影下,指甲快要掐入掌心肉中。


    宮牆綠瓦,這觀德殿,他以前也沒少踏足。


    彼時長安郡主在騎射上一竅不通,倒是在穿著上下了功夫。一身金百蝶穿花箭袖,手握禦賜的龍骨弓。


    騎射場上黃塵滿天,沈鸞連連咳嗽好幾聲,嗆得她雙眉緊皺。


    然看見裴晏身影時,沈鸞一雙眼睛又再次亮起。


    雙眸熠熠,好似天地萬物隻剩下一個裴晏。


    「阿珩,你教我拉弓好不好?若是你教我,我定好好學!」


    「阿珩,我今日射中靶子了!」


    「阿珩,我何時才能如你這般,箭箭射中靶心?」


    「阿珩,古來婚娶定親,需獵得大雁一隻,阿珩能不能……」


    「咻」的一聲。


    淩厲的箭聲毫不留情刺穿了裴晏所有的回憶。


    他看見沈鸞穿一身海棠紅盤金圓領箭袖,俯身垂首,望向裴衡一雙眸子隻剩旖旎繾綣。


    她弓著身,小心翼翼教裴衡抬臂拉弓。又深怕弓弦鋒利,紮傷裴衡。


    裴晏以前如何教的沈鸞,她如今就怎麽教的裴衡。


    「阿衡,手是放在這一處的。」


    終歸是女子,纖纖素手無意碰到裴衡,沈鸞雙頰飛快泛起紅暈,極快極快縮回手。


    麵露羞赧。


    對上裴衡目光,沈鸞窘迫移開視線,眼睫眨得飛快。


    又怕自己不盡心,偷偷拿眼去瞧裴衡姿勢對錯與否。


    含情脈脈,深情款款。


    猶如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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