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眼,小太監立刻繃直脊背,後背冷汗涔涔。


    皇帝黑眸幽深晦暗,正一瞬不瞬盯著自己。


    小太監雙腿一軟,伏跪在地:「陛下。」


    「你適才……看見了什麽?」皇帝聲音輕輕。


    小太監雙肩顫慄不已,以頭搶地:「奴、奴才什麽都沒看見!求陛下饒了奴才!求陛下饒了奴才!」


    「什麽都沒看見,那你求饒做什麽?」


    小太監瑟瑟發抖:「奴、奴才……」


    皇帝抬jsg臂。


    很快,有宮人上前,捂住小太監的嘴往宮門口拉。


    皇帝:「動靜小點,別驚擾了長安。」


    宮人躬身,應了聲是。


    而後,又有人上前:「陛下,五皇子已在宮外等候多時。」


    皇帝沉吟:「……五皇子?他倒是有本事,這麽快就回來了。」


    皇帝對五皇子態度始終不明,宮人不敢多言,隻垂首靜候皇帝示下。


    須臾,方聽上首的人輕道:「讓他進來吧。」


    宮人應聲,轉而出門,迎裴晏進殿。


    晉城一事,多是當地官員貪贓枉法,裴晏將搜集到的證據一一呈上。


    皇帝皺眉,一目十行掠過。他麵上漸沉,而後,隻聽一聲清脆聲響。


    書案上的寶硯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太守家中搜出龍袍一件。」皇帝輕撚手中的迦南木珠,冷笑,「區區一個太守,竟連朕的龍椅都敢肖想。」


    滿殿宮人齊齊跪在地上:「陛下喜怒。」


    「朕……」


    薄唇輕啟,忽見殿外有宮人探頭探腦,皇帝皺眉,將人喊了進來:「鬼鬼祟祟做甚麽?」


    那人是個鬼靈精,對皇帝的盛怒視而不見,隻喜笑顏開道:「陛下,長安郡主身邊的綠萼姑娘在門口候著,說是有要事稟告。」


    「綠萼?今兒長安生辰,這個點綠萼不在蓬萊殿伺候她主子……」


    皇帝凝眉,「罷了,讓她進來。」


    裴晏仍跪於下首。


    皇帝擺擺手:「今兒是長安生辰,有事明日再說。」皇帝聲音極緩,「晉城這事你做得不錯。」


    他上下打量裴晏,忽而彎唇,「年後太子成家,你們幾個也差不多該議親了。朕瞧著晉國公家的小女兒不錯,雖是庶出,然她人還算機靈,且她先前也做過長安的伴讀,晏兒意下如何?」


    裴晏雙目沉沉:「……沈、長安知道這事?」


    皇帝攏眉,不解裴晏為何突然提起長安,隨口道:「自然是知道的。」


    話落,又笑,「若非前幾日長安提起,朕還真想不起她來。」


    皇帝笑看向裴晏:「若以後你們真成了,還得謝長安,她也算是你們倆的大媒人了。」


    ……


    「主子主子,您走慢一點。」


    自養心殿出來,裴晏一張臉陰森可怖,李貴先前未入寢殿,不知裏頭發生何事。


    隻加快腳步,亦步亦趨跟在裴晏身後。


    已過掌燈時分,夜色深黑如墨。


    宮中各處相繼點燈,一眾太監手持戳燈,侍立在廊簷下。


    遙遙見著裴晏,皆拱手請安問好。


    養心殿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李貴回頭望一眼,隻聽皇帝爽朗笑聲穿過夜色,遠遠傳來:「長安真是這麽說的?」


    裴晏忽的駐足。


    皇帝連聲笑:「就隻她和衡兒二人,罷罷,她既喜歡,就隨她去。」


    朔風凜凜,侵肌入骨。


    裴晏立在冷風之中,隻覺五髒六腑冷得厲害。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聽見自己一字一字問李貴。


    「……沈鸞呢?」


    ……


    今日是長安郡主的生辰,皇帝特此下令,取消宵禁。又每家每戶發放糧食銀兩,以同賀沈鸞生辰。


    聲勢浩大,比之太子有過之無不及。


    夜已深,然街上處處張燈結彩,仙袂飄揚。


    年輕的世家小娘子聚在一處,交頭接耳,紛紛好奇那位榮寵一身的長安郡主,究竟生得何等天仙模樣。


    「長安郡主素愛八寶閣,我曾遠遠瞧上一眼。」


    眾人著急:「怎麽說,怎麽說?」


    那人故意賣了關子,片刻方道:「怎麽說?天上的仙女,若是見了長安郡主,也得自慚形愧。」


    嬉笑連連。


    江畔兩側樹影婆娑,忽聽一陣馬蹄聲遠遠傳來,一眾小娘子躲閃不及,驚呼陣陣。


    裴晏策馬奔騰,弓著身,攥緊韁繩。


    街市兩側行人紛紛避讓,有膽大者,擼起袖子當街罵了起來。


    裴晏充耳不聞。


    馬蹄濺起飛雪,於街市上穿梭,凜冽冷風自耳邊呼嘯而過。


    裴晏好似又回到了那日,沈鸞聽說皇帝欲為裴晏納妃,氣呼呼找上裴晏所在的茶樓。


    彼時冰雪消融,春光重現。


    長安郡主立於一玻璃炕屏前,她高高昂首,明艷的五官隱於日光之中。


    頭頂的石榴石鍍金步搖隨風晃動,沈鸞冷著臉,眼角還有未消失的淚痕。


    「她是誰?」


    沈鸞冷著聲,嗓音漸漸帶上哭腔,她手指顫抖,隻顫巍巍拽著裴晏的衣袖。


    沈鸞一遍又一遍地質問:「她是誰?」


    皇帝隻說要為裴晏納妃,卻並未提及何人。


    雙眼淚珠瀰漫,沈鸞抬袖,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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