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就像是瘋了一般在屋子裏肆意打砸,逮著什麽砸什麽,逮著什麽撕扯什麽,渾身上下充斥著一股濃鬱至極的戾氣、恨不能將眼前所見一切都狠狠摧毀的戾氣。


    他怎麽能?怎麽能將胤禛的玉牒更改到那個賤人的名下!


    胤禛是她的兒子,是她烏雅氏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兒子!


    佟佳氏那個賤人憑什麽?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憑什麽坐享其成!


    德妃隻氣得渾身發抖,憤怒之下舉起一個花瓶就砸了出去,誰想卻好巧不巧砸在了一個宮女的頭上。


    頓時隻聽一聲慘叫,血流一地。


    「叫什麽叫?給本宮閉嘴!」德妃大怒,扭頭一看,卻見那丫頭已然倒在地上蜷縮成了一團,越來越多的鮮血從她的頭上漫延出來……登時也是被嚇了一跳。


    一眾宮人無不驚惶萬分,竟是嚇傻了一般。


    還是年紀較大相對更穩重些的衛嬤嬤率先反應過來,連忙吩咐,「快將她抬回屋子裏去,請太醫!」


    「不準請太醫!」德妃毫不猶豫出言製止,咬牙切齒道:「這個時候永和宮去請太醫叫旁人該怎麽看?這丫頭頭上的傷又該如何解釋?還嫌本宮的麻煩不夠大是怎麽著?」


    「可……」衛嬤嬤遲疑地看看那丫頭,「流了這麽多血怕是……要出大事……」


    德妃皺眉,淡淡道:「去本宮庫房裏找點傷藥來,將血止住就行了。」


    話不是這麽說的,哪有這樣簡單的說法。


    然而做主子的開了口,身為奴才也隻有聽命的份兒。


    衛嬤嬤嘆了口氣,正要打發人去拿藥想法子止血,卻誰想忽而又是一聲尖叫刺破雲霄。


    「她……她沒氣了!」


    身邊相鄰的小宮女原正想查看一下傷勢呢,卻誰想不經意間驚發現她已沒了鼻息,頓時嚇得麵無人色,下意識將她鬆開連滾帶爬地離得遠遠兒的。


    衛嬤嬤趕忙壯起膽子上前仔細查看,結果卻令她的心沉到了穀底,「娘娘,她……她當真已經氣絕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屋內的一眾宮人齊刷刷白了臉,有意無意地愈發往旁邊挪了些,甚至都不敢再多看一眼那地上的一灘粘稠殷紅。


    德妃也是心尖兒一跳,「怎麽就沒氣了?」不過是被花瓶砸了一下,怎麽當場就死了?


    滿心愕然不解的德妃卻也不想想,這可不是單純的失手砸傷,而是憤怒至極下的全力發泄,看看地上那一大灘血就知曉這傷勢有多嚴重了,便是立即去叫太醫趕過來也根本來不及搶救。


    衛嬤嬤不禁苦了臉,「這下可怎麽辦呢?」


    說句毫不誇張的話,每年宮裏死去的宮女太監不知有多少,今兒永和宮死一個宮女實在不算什麽,可這事兒卻不能擺到檯麵上來,經不起查。


    德妃卻隻神情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要怎麽處理還需要問本宮?」


    衛嬤嬤立即就明白了,暗暗嘆了口氣,叫人拿了床被褥將屍體包裹捆綁好,先避開人小心藏著,隻等深夜再悄悄處理了去。


    一如眾多在宮裏死去的奴才一般,枯井便是他們最後的歸宿,等到人腐爛甚至化為了一堆白骨,便是叫人發現了也根本無從查明身份。


    生時卑微低賤,一朝不慎枉死,竟連個安息之地和墓碑都沒有,悄無聲息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這世間從未有過這樣一個人。


    同為奴才,難免物傷其類,可身為主子卻全然無動於衷,仿佛方才死在自己手底下的不過隻是隻阿貓阿狗,一條活生生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


    「管好你們的嘴,今日之事但凡有絲毫泄露本宮必定輕饒不得你們!」德妃冷酷無情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的臉,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態儼然如同一個掌控著生殺大權的神明一般,由內而外透著股對螻蟻草芥的漠視。


    奴才們卻早都已經習慣了,便是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又能怎麽辦呢?妃位娘娘失手打死一個奴才罷了,便是真鬧出來了也不至於會動搖到她的根基,而到那時,瘋狂的報復卻不是他們能夠承受得住的了。


    「打掃幹淨,一會兒本宮出來時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一絲雜亂之處。」目光又一次掃過那灘粘稠殷紅的液體,德妃的臉上不禁皺起眉頭,一股噁心湧起,眼底不由就顯露出了嫌惡之色。


    回到裏間坐下還沒過一會兒,就有奴才進來稟報,「娘娘,賈貴人來了。」


    德妃心下一驚,忙問,「外頭可曾收拾幹淨了?」


    指的自然不是那一地狼藉,而是那灘血。


    小宮女低垂著頭似是有些瑟縮,小聲道:「大致清理了,不過還有些痕跡,不知看沒看見。」


    沒用的東西。


    德妃暗惱,想要拒絕的話到嘴邊就變了,「叫她進來。」


    不一會兒,賈元春就帶著抱琴走了進來。


    如今的賈元春已經再不是那般肥胖的身材了,甚至比過去沒懷孩子之前還要更消瘦許多,已然從一個珠圓玉潤的美人變成了纖瘦窈窕的美人。


    隻可惜經歷過那件事之後她已經徹底失寵了,便是偶爾在帝王來看望德妃時能夠見上一麵,卻也再未能入得了帝王的眼。


    「婢妾見過德妃娘娘。」


    德妃淡淡叫了聲起,「今日你怎麽竟有興致出門了?」


    自打兒子死了又失去寵愛之後,賈元春便仿佛變了個人似的,徹底消沉了下來,整日裏閉門不出,能不見人就不肯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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