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也好,女孩兒也好,這樣我們琪哥兒就有妹妹了。」紀氏緊接著道。


    許遵坐在一旁,抬眉瞄了眼母親。他不明白,自己的母親明明就是一個爛漫不守規矩的主兒,為何偏偏要在大哥麵前裝大宅院裏的慈母。而大哥一家人根本不把母親放在眼中,隻是礙於禮法,不得已才來拜這個年。


    「對了,琪哥兒呢?不來找祖母討隨年錢?」紀氏裝作看不見許昌之夫婦的生疏,繼續道。


    許遵看不下去,忙要說什麽,卻見何氏將目光投向自己,頓生不妙的預感。


    「母親,琪哥兒病了,不能叫他將病氣過給您不是?母親這麽喜歡小孩子,何不叫遵哥兒快快成婚,到時候給您生幾個。」


    紀氏的麵色有些尷尬。


    「母親,曉君說得有理,遵哥兒年紀不小了。雖說他克妻的名聲在外,但遠些找,也能找著。」許昌之看著自己媳婦兒的眼色,又道:「曉君娘家有個侄女,算卦先生說她八字硬。我覺得跟遵哥兒甚為般配。」


    許遵黑了臉,他這個嫂子有好幾個侄女兒,但至今還在家中的就一個。此女相貌一般,性情一般,最關鍵的是,先前許過人,還未過門呢,就把未婚夫剋死了。他們夫妻倆大年初一的提起這茬,這是在磕磣誰呢?


    真要娶個寡婦過門,還不如是桑雲呢,好歹人家美艷又能幹。


    許遵被自己腦子裏突然冒出的念頭嚇了一跳。


    「嫁與我做妾嗎?」許遵冷聲道。


    這下子輪到許昌之夫婦黑臉了,雖說許遵如今官至四品,受官家賞識,而何家的老太爺故去後,已經沒落,但仍是當地望族,也不至於來給他當妾。


    「遵哥兒這是看不上我娘家麽?」何氏直接開了口。


    紀氏忙要解圍,許遵也剛要繼續與這對夫婦過過招,卻被匆匆入內的下人打斷。


    「稟老夫人、伯爺、大奶奶、公子,大理寺急報,戶部巷對岸發現一具女屍,是,是...」下人察覺到四雙眼睛都落向自己,感覺壓力很大,且他進屋時就覺得屋內氣氛劍拔弩張,又是大年初一,這種不吉利的事兒本不該報上來。但許遵上任時立過規矩,不管是什麽時候,發生命案,定要第一時間稟報,莫要誤了勘察的最佳時辰,他這才進來的。


    「是誰?」許遵從椅子上站起來。


    戶部巷對岸住著新興的富戶,大年初一就死人,怕是要鬧起來。


    「是...是宮中郭夫人娘家小妹。」下人硬著頭皮稟道。


    第79章 保溫屍


    一行人趕至郭家,還未進門,就聽到裏麵傳來悲慟的哭聲。


    「珊兒啊,我可憐的珊兒啊——」


    許遵微微蹙眉,說實話,這大理寺卿還真不如登州知州好做,隻因汴京是天子腳下,皇親國戚眾多。但凡發生個命案,富貴些的,總能牽扯到一些朝堂或宮中勢力,辦起案來不免束手束腳。


    「桑姑娘到了嗎?」許遵轉身問鍾大。


    「派人去接了,待會兒就到。」鍾大回道。


    許遵點點頭,撩起袍角,在門房的指引下,邁入郭家。


    庭院中,被左右攙扶著,哭得不能自已的是郭青珊的母親金氏。站在一邊,雖然悲痛,但尚能克製情緒的中年男子,則是郭家主君郭長德。


    郭長德麵對妻子,想扶又不敢扶,看到了許遵,像是看到了救星,忙迎了上前。


    「許大人,許大人,我女兒死得慘吶。」他說著,也開始抹起眼淚。


    許遵忙製止他,「先帶我們去現場吧。」


    郭長德遲疑了一下,低下頭道:「許大人,我女兒,我女兒...」


    許遵奇怪地看了一眼他,而等他看到屍體後,才明白郭長德為何遲疑。因為郭青珊實在死得太過詭異了——


    她躺在自己的床鋪上,床幃圍得密不透風,床鋪下密密麻麻擺滿了碗。


    「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許遵開口問。


    鍾大使勁兒嗅了嗅空氣,「蒸肉?」


    他看向床鋪,突然明白怎麽回事後,衝出房門,止不住作嘔。


    許遵眯起眼睛,慢慢走過去,掀開帷帳,肉被蒸熟的味道更加濃厚。郭青珊平躺在床上,雙手交疊,放在腹部。她整個人猶如被蒸熟的饅頭般,發白髮脹,肌膚下的血脈分明,像要爆裂一樣。


    身後傳來腳步聲,許遵回頭,看到黃明子入內。


    兩人極有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許遵讓開身子,黃明子命人將屍體抬到地上,做屍檢。


    「死者衣衫齊整,從表麵看沒有遭受過暴力侵害。頭部、身體、頸部都沒有傷痕,舌苔和指甲顏色也正常。所以她既不是因窒息死亡,也不是被人擊打致死,更不是被毒死。」黃明子邊檢驗邊說道。


    「那是怎麽死的?」許遵下意識問道。


    黃明子小心翼翼地從郭青珊鼻孔內取出一條黑色的小蟲子,表情有些複雜道:「她是被活活蒸死的。」


    「什麽?」許遵有些詫異。


    「這是床虱,應當是從床頂掉落到死者麵部,死者掙紮中將它吸入鼻子內的,由此可以判斷,那時候她還活著。所以,她是被活活蒸死的。」黃明子重複了一遍。


    許遵走過去,再次望向床鋪,隻見床幃有兩層厚,不光能遮光,甚至能阻隔氣體快速流出,床板有許多細細密密的洞口,床下的這些碗若是都放上剛燒開的水,那麽...他突然想到一樣東西——鑒缶。<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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