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賣去青樓,還是給人做妾,都當驗明清白之身,可是...自己一個外來戶,還嫁過人,這幕後之人如何得知自己還保持著清白之身?聽這兩個書生的語氣,他們並未碰過自己...所以,這事兒就很離奇。


    不知道為什麽,桑雲驀地想起路誌高,他頻頻望過來的眼神,好似寒潭一般深沉,眼底總是飄蕩著一層淡淡的薄霧,叫人看不真切。


    「暗娼」、「屍體」、「達官貴人」...七月、鬼月、陰婚、道觀...


    七月,七月,自己的生辰,亦是七月!


    桑雲將一切聯繫起來,心中隱隱有了某種猜測。可是她不敢再細想下去,因為此時此刻,她本人陷在了這場局中。


    她本能地感到恐懼,可是又不想叫這股恐懼淹沒理智,於是便盡量控製著自己不去深想。


    桑雲再次觀察了自己的處境——綁住四肢的繩索很粗,且很緊,根本無法掙脫。


    如果想要活命,大概隻有一個時機可行——她一定要等下去。


    另一麵。


    從暗窯裏帶回來的人裏,為首的男人被關進水牢,硬是咬著牙在支撐,倒是婦人和其餘的人,根本禁不住恐嚇與刑罰,才抽了幾鞭子,拔了兩根指甲而已,就挺不住求饒,主動吐出許多東西。


    「我們都是窮苦孩子出身,家鄉遭了災,來汴京討飯的。三年前,我們快凍死在冰雪天地裏,是一個道士救了我們。就是,就是路誌高,我們稱他虛元道長。他給我們衣裳,給我們吃食,還給我們指了條賺錢的門路。」


    「一開始,我們隻是去亂葬崗扒墳,找些新鮮的女屍,送去給需要配陰婚的人家,但生意不算好,汴京不興這個。路先生告訴我們,生意在精不在多,他教我們占卦、合八字,讓我們去盜人祖墳,配給那些有特殊需求的人家。果然,我們每一單賺得多多了。那時候,我們都當路先生是生命中的貴人來著。」


    許遵坐於堂上,聽了這一番話,直接打斷,問婦人:「路誌高怎麽知道是哪些人家有特殊需求?」


    「茶馬巷的錢婆子,是汴京城民間最有名的穩婆。汴京城裏大大小小的人家,但凡有些身價的人家,生了幾個哥兒姐兒,幾時出生的,她都知道。這些人家,孩子若是夭折,都會準備甕棺,好好辦一場法事,路先生常年在汴京,自然就知道了。」婦人答道。


    錢婆子?


    許遵雙眼眯起來,當初查案,早就留意到此人,可因芸香之死過於離奇,倒是將她先置於一旁了。


    「來人,去茶馬巷將錢婆子帶來問話。」許遵吩咐道。


    「是。」下屬領命而去。


    「你接著說。」許遵手指有一下沒一下輕叩案桌,冷聲道。


    「是。」婦人被拔掉兩根指甲後,尤為老實,「我們在亂葬崗,有時候會看到,有些小女孩兒還沒死呢,就被狠心的父母所拋棄。我以前,以前在家鄉,就是做勾欄生意的,我就想到一條路子,把這些小女娃帶回家調教,讓她們接客。最開始的客人,都是錢婆子帶來的,我這裏的女娃一開始也有不服管教的,後來被路先生施以某種法術,就變得都很聽話,任由客人磋磨,所以生意很是不錯。若是將她們弄死了,就由路先生接頭,賣得遠些,配陰婚,反正誰也不知道。」


    婦人將散落的頭髮別到耳後,露出些半老徐娘的風情,求饒道:「大人,我該說的都說了,可不可以從輕發落?」


    許遵的眼神已是涼透了。


    有些人,出生不幸,卻長成了小太陽,一心為他人謀福祉,譬如桑雲。有些人,出生不幸,逼良為娼的同時,還要取人性命,譬如眼前的婦人。


    「活罪可免,死罪難逃。」許遵說完,不顧婦人的哀求,讓人將其拉下去。


    婦人下去後,許遵不斷在屋內踱來踱去,心神不定,每隔半個時辰,就要問一次派出去的人有無線索帶回。


    他分明知道沒有這麽快,可內心卻止不住煎熬。屋內守著的人從未見過許遵如此反常。但他既這樣反常,也沒人敢上前勸,包括張七巧這位「準駙馬」。


    許遵一回來,便問了張七巧這樣一個問題:道士最怕什麽?


    張七巧一下子被問住,理論上,出家之人要麽覺得世間相都是宛如夢幻的顯現,要麽覺得自然之道貫穿天地,所以結果都是無所畏懼。但路誌高這樣的混帳,算不上出家之人,他這種道士最怕什麽,她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來。


    第74章 以後不許獨自行動


    夜幕降臨時,桑雲聽到窗外有動靜——準確地說,是某種鳥類的叫喚,或是人類發出的怪異的口哨聲。


    她閉上眼睛,一動不動,任由來人開門進屋,走到床前。


    從來人的步伐和身上的氣味,桑雲可以判斷出,還是那倆書生。


    其中一個書生給桑雲解綁,解完綁後,他們倆一人抬著桑雲的頭,一人抬著她的腳,就要將她往屋外抬。


    「這會兒巷子外人不多吧?」一人有些擔憂地問道。


    「不多,賣炊餅的老頭兒都收攤兒了。」另一人回道。


    「那就好,不然咱們抬著棺材出去,一定會被盯上。這事兒最近鬧這麽大,左右的鄰居可都警惕著,等著拿懸賞金呢。」那人低聲道。


    棺材?他們要將自己放入棺材中抬走?


    棺木的重量非自己一個女子之力能頂開。若是再釘上釘子,恐怕就沒活路了。這些混帳,是要活活悶死自己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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