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意從沙發上起來,強硬地溫柔地把她抱在懷裏,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發頂。許逐溪沒有反抗,她還是安靜地柔順地靠在他懷裏,額頭挨著他的肩膀。


    南淮意能夠察覺到,淚水無聲地浸潤了他的衣物,落在他的肩膀的皮膚上。


    淚不是冰冷的。


    也不是什麽鋒利的武器。


    但是他隻覺得刺骨的疼痛從肩膀上傳來。


    從神經末梢到腦神經,再到四肢百骸。


    像是一把刀子刺入他的骨頭,再一片一片地剜掉了他的肉。


    「對不起,對不起,逐溪,對不起……」他反覆道歉。


    他自己也分辨不清道歉裏到底是參雜著什麽。


    他甚至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開始道歉。


    南淮意忽然用手緊緊地握住她的兩條胳膊,把她的身子扶起來,自己後退一步。他又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額頭上。


    他跪在地上。


    像是中世紀虔誠的信教徒向神父懺悔,在自己信仰的主的麵前,剖析自己,坦白自己的罪行懺悔自己的罪責,再虔誠地表達自己的心意,傳遞自己對於主的最崇敬的無上的愛與榮光。


    「逐溪——」


    他低著頭,緊緊地把自己的額頭貼在她的手背上,「我的愛是真的,可我的愛是真的!你過生日的那天,我所做的一切,我和你說的一切,都是我發自內心的,我沒有騙你一絲一毫——我不知道你會怎麽選擇,在你知道一切之後,但是我希望你按照自己的心意,不管你選擇什麽,我都相信你,我都聽你的。」


    他低聲喃喃著:「你不論選擇什麽都可以,逐溪,無論你選擇什麽。我隻希望你不要勉強,不要欺騙自己,不要害怕,做出你內心的選擇……逐溪。我希望你幸福,我隻希望你幸福,不論你做什麽,隻要幸福隻要快樂……」


    許逐溪突然猛地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南淮意慌亂地抬頭去捉她的手,不安地喊她的名字。


    許逐溪從沙發上滑坐在地毯上,沙發發出刺耳的「噌——」的一聲,被迫在地麵上摩擦著往後移了一截。她坐在他的對麵,她看著他,伸出手,用力地環住他的脖子,抱住他。


    她隔著短袖那薄薄的一層,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南淮意盡力放鬆下來,沉默著接受了她的一切。


    許逐溪有點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是什麽樣的心情。


    靈魂被撕成兩半。


    一半飄上天空,一半沉入地底。


    她輕輕地用手撫摸著那個她留下的牙印。


    「對不起…我不該咬你的…」


    她問:「疼不疼啊?」


    第七十九章


    「不疼。」


    南淮意跪在地上抱著她, 「別哭。」


    「不要哭,逐溪,也不要道歉。」


    他說:「不是你的錯。」


    過了很久很久, 許逐溪沒有再繼續哭了。


    她隻是趴在輕輕地趴在他的肩頭,手臂虛虛地環繞著他的脖頸,目光落在地毯上, 腦海裏堵塞著許多念頭,又似乎隻是空空的一片, 什麽都沒有。


    許逐溪覺得疲憊,在這樣的哭泣過後。


    她用下巴短暫地摩擦了一下自己咬出來的那個牙印,一觸即分。


    為什麽要咬他呢?為什麽要對南淮意生氣呢?


    她問自己, 是因為知道南淮意一定會包容嗎?


    許逐溪有點難過。


    南淮意動了動小腿,連帶著身子都稍稍地變動了一下位置。


    許逐溪緊張地抓住他的袖子。


    「你要去哪兒?」她問。


    像隻可憐的紅著眼睛的兔子。


    南淮意輕哂,兔子的眼睛本來就是紅色的,他在心裏告訴自己。


    「不去哪兒。」他從地上抽了張紙巾,沾去她眼角的淚水。


    他說:「我哪兒不去。」


    「可是你還要我留在你身邊嗎?」


    他把問題又換了個問法, 「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是。


    或者不是。


    這兩個不同的簡單的答案背後, 都似乎牽連著很長的一串道路。


    南淮意沒有點明。


    許逐溪沒有詢問。


    但兩個人貌似都是心知肚明的。


    「你該怎麽辦呢, 逐溪?」他撫摸她的臉頰, 「可憐的——」


    許逐溪下意識地跟著他的話,「我該怎麽辦……」


    一跪一坐。


    一問一答。


    言辭的卑微擋不住內裏的強勢。


    「逐溪——」


    他把她逼進沙發的角落,「怎麽不願意回答我呢?」


    「你到底選擇哪個答案呢?」


    急迫的動作泄露出了主人難以掩飾的渴望。


    「嗯?怎麽不說話?」


    許逐溪看著他,一副全然信任的姿態,胳膊還搭在他的肩膀上。


    隻是無助地搖頭, 帶了哭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可憐巴巴的。


    南淮意心軟了,嘆了口氣, 安撫地拍拍她的後背,「……那就先不要想了,我們先不要想了……今天先休息吧,好嗎?今天剛高考完,我知道你本來就很累了,下午又逛了很久……」


    他的意圖不經意地從自己的言語中暴露了出來。


    一個想趁著獵物疲勞一天頭腦不清楚,趁機設下陷阱來提高自己的捕獵成功可能性的狡猾的獵手;用個不大好聽的詞,這算是趁虛而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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