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唐彥先生:


    作為唯二的貴賓,誠邀您與薑危橋先生出席今日在王府井開設的023年夏季時裝秀。


    如您如期而至,本人及本品牌將不勝榮幸。


    落款:杜波依斯·墨菲


    「唯二?」


    「沒錯。」薑危橋說,「高定嘛,本來就是做一對一高端服務的,讓他們來北京單獨辦場時裝秀,也不是太難的事情。你放心,模特都是職業的,不會私下來攀扯咱們倆。最多就是跟設計師打個招呼,回頭他們會把定製好的衣服送過來。」


    正好是紅燈,薑危橋緩緩在紅燈前停下車,回頭瞧他,眼神裏有著期待:「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那種期待的眼神,讓唐彥恍惚間回到了四年前那段日子,站在陽光裏在校門口等著他的薑危橋就是這樣。


    理智還沒有替他拒絕,心似乎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


    「好。」唐彥說完才清醒過來,懊惱道,「不,我是說我不需要——」


    「答應了別反悔。」薑危橋說著掏出不知道什麽時候藏起來的錄音筆,反覆循環兩人的對話。


    ——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唐彥:「……你現在跟你四年前一樣無恥。」


    「你這麽說我就不樂意了。」薑危橋嚴肅道,「明明我現在以前無恥多了,人還不能有點子成長嗎?」


    唐彥:……


    他想起了剛才老乙對薑危橋的評價——又渣又混,玩世不恭還不要臉


    真的是中肯啊。


    唐彥現在深表贊同。


    綠燈亮起,薑危橋隨著電台哼著「陽光開朗大男孩」的歌兒,一腳油門就直奔二環而去。


    長安街上永遠在堵車,可是這沒有關係。


    一個隻為兩個人而開設的時裝秀,永遠在等待它的貴賓到來。


    他們遲了半個多小時才抵達現場,從地下車庫的vip電梯直接進了秀場正門,迎賓廳裏沒有紅毯、記者和簽字板。


    深藍色的天鵝絨裝飾布滿所有空間,鑽石型的燈泡在內場大門外裝飾成漩渦的形狀。


    薑危橋推著唐彥進去,裏麵漆黑,隻有一盞雷射燈如河水般流淌出光暈。


    薑危橋用法語跟隨著他們進來的侍者說了一句「可以開始了」。於是古典音樂響起,黑暗被光暈切割,夠了成了荊棘城堡般的輪廓,從漆黑的城堡深處,從那延伸過來的t台上,模特們身著高定禮服,依次而來。


    這是為唐彥一人而準備的秀場。


    甚至連模特的氣質也都如他,孤獨、安靜和憂鬱。這些高挑消瘦的身影,走向唐彥,又從他麵前離開。


    像是中古世紀的那些屠的王子們,帶著義無反顧的破碎感。


    唐彥在黑暗中,注視著這些模特,和他們身上獨一無二的服裝,一時間沉浸在了這樣的氛圍中。


    他仿佛成為了他們,又仿佛成為了自己。


    他眼神裏露出了絕不會輕易示人的渴望,泄露了他所有的遺憾。


    沒有人看到這一幕,隻有薑危橋,在這一刻他同樣用充滿渴望的目光去注視唐彥,對於心頭所有的企圖才可以不加掩飾。


    這一場秘密又盛大的時裝秀,轟轟烈烈地開始,又轟轟烈烈地結束。


    沒有返場。


    隻是在最後杜波依斯親自出現,感謝了薑危橋的慷慨友誼。


    又親自為唐彥遞上畫冊,根據他的選擇,外加薑危橋的各種慫恿,確定了這一次的訂單——當然,從他熱情的微笑中,可以了解到這次的中國之行一定讓他滿載而歸。


    *


    從秀場出來時,不過過去了一個小時。


    天已經黑了。


    這種從白天到黑夜的突兀轉變讓人有些猝不及防,讓人有些恍惚。這種恍惚的狀態一直持續著,不少時間。


    車子開出去了一會兒,薑危橋還在跟唐彥笑著說聊那幾個模特盤靚條順,唐彥突然開口問:「你為什麽……會來找我?」


    薑危橋聲音一頓,輕鬆道:「這不是接活兒嗎?」


    「不,我是問四年後,你為什麽會來找我。」唐彥說。


    薑危橋嘆息了一聲,找了個地方,把車子停靠在路邊,他看著窗外問唐彥:「我所作所為,真的這麽不明顯嗎?」


    「我們就不要繞彎子了。」唐彥說,「我不明白,時隔四年,你現在才來找我,還有什麽意義。還是想多了?」


    「你想得沒錯,我從一開始就想挽回我們之間的感情。」


    「感情?」唐彥覺得有些滑稽,笑了一聲,「我們有什麽感情?」


    車窗外下起了小雨。


    於是玻璃外開始模糊不清,成了扭曲的色塊。


    「你並不愛我。」唐彥道,「你對我所有的親昵,我們見麵時的每句話、每一件事,甚至是第一次見麵時你在樓頂上躲雨,你手裏那支煙,你刻意地接近和關心,還有安排門衛送我的那把傘,都隻是你招攬生意的把戲。」


    薑危橋想要說什麽,可是他發現自己似乎沒辦說什麽。


    「四年前,我告白了。」唐彥說,「是你拒絕了我,不是嗎?我清楚地記得你那會兒除了我,還有其他的客人。像我一樣,甘願為你掏錢砸業績的客人至少在你的通訊錄裏有十來個。我以為我是特殊的,是因為生活所迫不得不在夜總會賣酒攢業績的你心裏不一樣的存在。其實我不過是你的搖錢樹之一。我的特殊,隻是一場幻覺,是你為我營造的滿足我夢想的幻覺。其實我應該感謝你,幫我認清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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