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彥下意識就想拒絕,但是好像拒絕對於薑危橋來說也沒什麽大用,他準備多花點耐心。


    「我們好像剛吃完飯……」唐彥看了眼時間,對薑危橋說。


    「對,三個多小時之前。」薑危橋篤定,「午飯。」


    「……我不餓。」唐彥道,「而且我不想出門。」


    因為太不方便了。


    每次出門,如果是去往陌生的地方,都會麵對很多突如其來的問題。大家打量的視線、無法順利通過的通道和樓梯,還有洗手間、台階……都會讓他束手無策。


    「去吧。你不餓我還餓呢。」薑危橋說,「中午我都沒吃好。你在迷蹤一通點評,我吃什麽都不是滋味。」


    唐彥還有些猶豫。


    「你現在已經沒有事了,慈鑫的職務也沒有了……在家裏連個班都加不了,還不揮霍揮霍生命嗎?」薑危橋又說,「你放心,老乙和小甲都走了,隻有我跟著你去,我們不下車,就在車上吃。吃完就回來,不會有什麽不方便。」


    「我沒有覺得不方便。」唐彥說。


    「去嘛。」薑危橋笑著祈求,他眼睛閃閃的,半蹲在唐彥麵前,帶著期盼,像是下一秒就會從懷裏掏出什麽訂婚戒指一樣,讓人無法拒絕。


    唐彥也不能。


    他垂下眼簾,剛張嘴說了一個「好」字,就見薑危橋一躍而起把他推出了書房,繞進了臥室,然後進了衣帽間,一會兒拿了件淡藍色的罩頭衛衣和一條牛仔褲出來。


    「你先換衣服,我也去換衣服去。」


    說完這話,薑危橋把衣服放在床邊,出了門,出去的時候還貼心地合上了房門。


    唐彥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好一會兒,轉身才把輪椅搖到了床邊,那件衛衣也是他過去的 舊衣服,壓了箱底,很多年都沒有拿出來過,他幾乎將這些衣服遺忘。


    他的衣櫃裏隻有清一色的黑灰色係西裝,也不知道薑危橋是怎麽才能把這身衣服找出來。唐彥按照之前的訓練步驟,很嫻熟地為自己換好了衣服,然後猶豫了一下,去看鏡子裏的自己。


    衛衣那麽寬鬆,而牛仔褲又厚且硬挺。


    讓他消瘦的軀幹輪廓被隱匿在了服裝之下,整個人看上去沒有那麽的孤單和憔悴。


    收拾好了下樓,薑危橋已經在一樓等著他了。


    他又換了衣服,和唐彥同色係的牛仔褲,外加一件路易威登今年的新款綠色滿花卉衛衣——就算是最日常的穿搭,也不忘記彰顯自己公孔雀的本質。


    「怎麽這麽看我?」薑危橋拿了車鑰匙回頭問唐彥。


    「在想你住在樓下臥室,能不能放下你所有的衣服。」


    「你如果擔心我,我其實可以搬到樓上來,住在你房間。」薑危橋抿嘴笑了,「boss要不要考慮一下?」


    他那麽的狡黠,像是一隻狐狸,似乎另有所圖,又似乎隻是開玩笑。


    可是唐彥根本沒有理睬他的試探。


    「還出發嗎。」唐彥問他,「已經五點半了。」


    「天啊,五點半?走吧走吧!北京大堵車呢!」


    「我們到底去哪裏?」


    「去了你就知道了。」薑危橋神神秘秘地說。


    *


    出門的時候,唐彥想要換成平時用的那輛電動輪椅,薑危橋也說不用。於是就用了家裏常用的這輛輕便形輪椅上了車,薑危橋把唐彥仔細安置在副駕駛的座位上,把輪椅摺疊在後備廂裏,大概在六點過一刻的時候出了小區。


    這個時候的帝都確實很堵,天色暗了下來,車尾燈串成了一串看不到盡頭的紅珠子,停停走走。


    可是薑危橋也不急,開了電台聽主播嘮嗑,到了聽眾參與緩解,他還打開app進去對線,別人語音推送到主播哪裏,不時點評幾句。他鬆弛的樣子,感染了唐彥。


    不知道去哪裏、不知道多久才能到、不知道要吃什麽……這些似乎都沒什麽關係。


    北京的春天是個很美的季節,梨花開滿了路邊的綠化帶,飄散的小花瓣落在前車窗上,顯得分外的可愛。


    ……是啊,這些其實本身就沒什麽關係。


    唐彥在逐漸暗下來的夜幕中想。


    *


    經過大概四十分鍾,他們抵達了這次行程的目的地。


    一個在朝陽區的汽車電影院。


    進門的時候買了張票。從門口開進去,裏麵一共五個大的泊車區,薑危橋在第四區左拐進去找了個位置剛好的地方挺好。


    唐彥注意到第四區門口掛著今日上映的電影名稱——《情人》。他記得這部電影,原著是瑪格麗特·杜拉斯,電影由梁家輝和珍·瑪奇主演。


    是他喜愛的老電影之一。


    「我們來看電影嗎?」唐彥問。


    「是。」薑危橋挺驕傲,「可以看通宵呢!可不準提前離場,一張車票一百二,一定要看回本。」


    他看了眼時間:「還有二十個分鍾開場,我去買零食還有下午飯。你吃什麽?」


    「都可以。」唐彥回答他。


    「你等我一下。」薑危橋把車鑰匙交給他,又叮囑,「萬一有什麽臭流氓看上你的美色企圖染指你,你一定要喊我,我就在旁邊那個餐廳。」


    唐彥被逗笑了。


    「你真是,腦子裏都在想什麽?怎麽會有人染指我?」


    他說完這話,愣了愣。


    這一幕讓他想起了四年前某個夜晚的電影院,似乎同樣的話也在那個時刻對薑危橋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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