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恭喜宿主成功度過危機四伏的枯萎期。】


    冰冷的、毫無起伏的機械音如銀瓶乍碎,將賀淩雲從夢中喚醒。


    身下是柔軟的床塌,一張薄被將她蓋得嚴實,甚至連腋下也被人貼心地掖過。


    賀淩雲就這麽雙目無神地仰麵躺著,試圖找回一絲清明。


    「你醒了。」冰冷的男聲與無情的係統音有異曲同工之妙。


    賀淩雲呼吸一窒,隻覺得後脊無端發涼。


    思緒迅速回籠,從前種種一併浮現於腦中。


    枯化、昏迷……她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正是薛青城的聲音。


    視線不由自主地向一側飄去,賀淩雲透過薄如蟬翼的床帳,看見了守在一旁的男人。


    此刻,薛青城正逆著光,隔著一層紗帳,靜靜地注視著她。


    時間似乎靜止了。


    二人靜默無言,對峙許久。


    氣氛古怪到亟待有一方率先打破寂靜,不然賀淩雲也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在這絕望的沉默中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


    他是不是都看到了?他為什麽如此冷靜?他為什麽不對自己下殺手?


    定是心有不甘,有許多話要問她吧?


    賀淩雲深呼一口氣,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正要開口,便察覺一道風自耳邊擦過,詫異之下,床帳已被人撩起。


    薛青城探進身來,目標明確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賀淩雲:「……」


    這是什麽意思?


    二人的視線毫無意外地撞在了一起,賀淩雲嘴唇囁嚅了一下,方才輕聲道:「師兄。」


    這便算作問候了。


    薛青城的臉色實在稱不上好看,一對劍眉此刻緊蹙著,眉心擠出深深的溝壑,險些能夾死蒼蠅。


    賀淩雲心虛地閉上嘴,目光向下探去,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那幾段指節穩穩地搭在她的腕間,溫熱,柔軟,可感覺不出絲毫的戾氣。


    「你先前拒不見人,是因為修煉出了差錯,走火入魔了?」薛青城鬆開手,語出驚人道。


    回應薛青城的,是賀淩雲的沉默。


    在事情還沒有搞清楚前,她還不能輕舉妄動。


    「你不願意說便罷了,你且聽我說。」薛青城自顧說道。


    賀淩雲心頭一顫,那股不妙的感覺再次捲土重來。


    「自我初見你時,便有一堵高牆橫在你我之間,叫人窺探不透,我自以為對你並不了解,事實亦是如此,賀淩雲,你究竟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直呼其名。


    賀淩雲手指微動,嘴角緩緩繃成一條直線。


    「你都知道了?」她的聲音沙啞得幾乎不成調,「什麽時候的事?」


    木窗受了秋風的吹拂,發出不安的「噶噠」聲,將賀淩雲的心攪得愈發淩亂起來。


    她這話顯然是不打自招了,聞言,可薛青城的臉上並沒有如賀淩雲猜想那般勃然大怒,亦沒有對她拔刀相向,相反的,是超出預料的平靜。


    「你承認了。」他移開視線,輕聲得猶如在喃喃自語。


    床帳再度被拂開,待賀淩雲回過神來,原本坐在床邊的薛青城已不見了蹤影。


    唯有木門相撞的悶響聲在空氣中久久迴蕩。


    賀淩雲雙目空洞地望著床帳的頂端,靜靜地消化著方才發生的事情。


    良久,她忽然反應過來,薛青城這是……在詐她?


    *


    【結界破裂時,宿主確已變回人形。】


    係統為賀淩雲的猜想再添一份有力的證據。


    薛青城雖感知敏銳,卻並沒有當場發現她的本體。


    他的確對自己心存懷疑,並藉機試探。


    而她心裏防線過於薄弱,就這麽心虛地承認了。


    【宿主需要提前行動麽?】係統察覺出了賀淩雲的不安,趁機提出建議。


    「不行。」賀淩雲一口便否了這個不靠譜的提議,「你從前便告誡我,薛青城的修為遠在我之上,況且他如今對我已有懷疑,若他想動手便早就動手了,何須等我醒來?」


    這不是自相矛盾麽?


    「他對我定還有情誼,因此遲遲下不了手。」賀淩雲篤定道。


    係統:【……】


    見過自戀的,沒見過自戀得如此堅定的。


    賀淩雲繼續道:「這事還需要從長計議,絕不可貿然與薛青城正麵對上。」


    靜默片刻,係統回道:【宿主分析的也不無道理,那便請宿主製定一個合理的計劃,堅持到宗門大比那天。】


    聞言,賀淩雲噎了一瞬,想起自己與係統的約定,心虛道:「那是自然。」


    不過係統的話提醒了賀淩雲,她的確該有所行動了。


    至少……得先搞清楚薛青城的想法。


    *


    夜已深,竹樓靜靜地佇立於月光中,如它的主人那般,安靜得猶如深不見底的寒潭。


    薛青城仰麵躺在床上,聽著竹梯發出細微的「嘎吱」聲,驀地睜開雙眼。


    那人的動作放得很輕,鬼鬼祟祟,像是個竊賊。


    赤霄峰可從未出過家賊。


    薛青城雖心中覺得古怪,可愣是沒從床上挪騰分毫。


    待那人終於摸到了門前,竟規規矩矩地屈起手指,在門上扣了三下。


    「是我。」賀淩雲清了清嗓子,補充道:「賀淩雲,你的小師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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