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人反將一軍的賀淩雲低下頭,試圖在地麵找到退出幻境的蒲公英。輸了比賽不怕,若是輸了比賽的同時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便不值當了。


    而出乎意料的,這片土地上竟找不出一株蒲公英。


    「別白費力氣了,你如今在我的地界裏,若是想離開這裏……」女人笑得不懷好意,「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


    原來這竟是一場不可能成功的圍獵賽,而原本該是獵人的他們,此刻卻成了真正的獵物。


    賀淩雲定定地看著女人,忽然輕笑出聲:「其實告訴你也無妨。」


    聞言,女人的眼睛亮了一瞬,其中閃過寥寥的興味,她輕笑著,幾乎給賀淩雲造成了親和的假象。


    在這虛假的麵皮前,賀淩雲略有遲疑,隨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朗聲道:「我其實是名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社畜。」


    不裝了,攤牌了。


    空氣忽然陷入安靜之中。


    女人的眼中有迷茫一閃而過,很快,便被隨之而來的憤怒所替代。


    「你耍我?」


    賀淩雲真誠道:「不,我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


    然而狐狸的真心打不動敵人,如果這是一場註定發生的打鬥,那麽賀淩雲希望它能來得遲一些。


    可惜對方不給她拖延時間的機會,幾乎是一瞬間,女人便撐開雙臂,仰頭髮出尖嘯聲,接著,鋪天蓋地的煙狀粉末向賀淩雲兜頭撒來。


    賀淩雲睜圓了雙眼,抬起袖口掩住口鼻。縱使反應速度夠快,還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少量的粉末,也不知那紅姑也使了什麽法子,她的眼前忽然開始模糊起來。


    有灼燒感自七竅湧進身體裏,往五髒六腑滲入,最後,連指尖都變得通紅一片。


    「咳。」賀淩雲呼吸一滯,雙腿無力地彎了下去,跪倒在一片泥漿之中。


    身上穿著的是被雨水浸濕的衣衫,冰冷的、貼緊每一寸肌膚,而身體內裏卻猶如有岩漿滾動,燙得血液都奔騰起來,叫囂著要衝破血管。


    狼狽地匍匐在泥湯之中,賀淩雲緩緩探出雙手攥緊身下的雜草,等再次抬起頭來時,滾燙的血液自鼻腔緩緩流下。


    紅色的血液劃過紙白的皮膚,落在粘了泥汙的下巴上,匯聚成一片,滴進身下的土地中,散發出淡淡的香味。


    「哈哈哈哈……」白衣女子捂著嘴唇癡癡地笑著,看著狼狽不堪的賀淩雲臣服於自己的麵前,心情愉悅了許多。


    「忘了告訴你了,中了我的毒,無藥可解。」女人整個人都懶洋洋的,纖纖細指微勾住肩上的一縷碎發,緩步向前。


    精緻的繡鞋就那麽毫無顧忌地蹚進濕滑的泥漿中,漸起些許泥點,準確無誤地落在賀淩雲的臉上,而後者眉心緊蹙,卻說不出一句話,隻在吃痛地倒著氣。


    「痛麽?」女人在賀淩雲麵前蹲下,伸出食指擒住對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我的毒現在應該已流遍你的全身,一定很不好受吧?」


    「你且放心,隻需要堅持到幻境破碎那天,你便可安然無恙地離開。」


    女人的聲音溫順得很,若不是痛意入髓提醒著自己發生了什麽,恐怕賀淩雲還會被其所矇騙。


    「我輸了。」


    三個字從喉嚨處艱難地逸出,輕飄飄地散在雨後潮濕的空氣中,極大地取悅了居高臨下的女人。


    倏地鬆開手,女人站直了身體,尾調上揚,帶著一抹輕蔑道:「你倒是沒有我想像中那麽厲害,如今看來不過也是個會向人低頭的軟骨頭,甚是無趣。」


    血液在躁動著,耳膜鼓脹得發疼,賀淩雲吃力地咬緊牙關,迫使自己不發出一丁點聲音,而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卻暴露了她的真實處境。


    痛意如在血肉裏紮根的嫩芽,汲取著身體中的養分,迅速地成長,幾乎快破開薄薄一層的皮膚,將她撕裂開來。


    被無情嘲諷的賀淩雲早已無心與對方爭執,她忍受著體內的疼痛,在識海中輕喚一聲,沉默許久的係統終於有了回應:【宿主,抱歉,與主線無關的事情恕係統無法提供幫助。】


    賀淩雲駭然地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回味著係統所說的話。


    鼻腔裏源源不斷的有血液流出,身上的淺色衣衫被沾汙得辨別不出原本的顏色。淩亂且不堪,毫無體麵可言。


    痛,極痛,痛得連短暫的呼吸都如同被人剝了衣物,丟在密密麻麻的刺上碾過。


    渾濁的泥湯中,潔白如紙的手背在細細地顫抖,忽然,這隻手停了下來,定在了原地。


    賀淩雲垂著頭,看見平靜的水麵上反射出天際漸漸升起的初陽,燦爛而盛大,這道溫和的光將她顫抖的身軀一併包容,毫不吝嗇地發揮出極大的熱意。


    鬆開苦苦支撐的手,賀淩雲任由自己一頭紮進髒汙的泥水中,眼睛閉了起來。


    身體如灌了鉛一樣沉重,靈氣在靈府外打著轉,隨著賀淩雲神識的進入,那無頭蒼蠅般的靈氣忽然雀躍起來。


    賀淩雲伸出手,看著自己蒼白如紙的指尖,抬起頭看了看亭亭如蓋的淩霄花形成的花房,腳步頓了頓,隨後義無反顧地走了進去。


    於是蒙了層無形的殼般的靈府破了一處口子,磅礴的靈氣便肆無忌憚地跟隨著賀淩雲的腳步,爭先恐後地紮了進去。


    丹田處暖洋洋的。


    賀淩雲從未有過如現在這般舒適的感覺,周身輕盈得仿佛脫胎換骨。<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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