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熟門熟路摸到書櫃暗格的機關,將一小格抽屜抽了出來。


    令他感到震驚的是,原本填滿半格櫃子的信如今隻留下來孤零零的三封。


    「啪嗒」一聲,霽月將抽出來的這一格抽屜失手掉落在了地上。


    「陛下?」夏全本來站在霽月的三步之外,看見對方如此反常的行為,趕忙走上前詢問情況。


    「壞了。」霽月轉過身,雖然心口感受到一片冰涼,但說話聲音仍是沉穩,「朕和定安往來的書信,被人拿走了。」


    聽見這話,夏全心下大驚,要知斷袖這種上不得台麵的事情,尋常百姓以及富家公子玩樂也就罷了,若讓人知道堂堂天子也這樣有悖人倫,霽月怕是要遭受到他意想不到的打擊。


    「這……」夏全冷靜分析著,「陛下密信之事,有幾人知曉?」


    「除了送信的,這宮裏,真正知曉的也隻有朕與你二人。」


    「此事不是奴才所為!」夏全忙開口解釋道。


    「朕知道,朕沒有疑心你,若你想泄密,朕怕是早就性命不保,隻是還有何人,會將書信偷去,是否又交給了舒明遠?」


    夏全皺著眉,左思右想了好一陣,突然似是想到了什麽,轉身跑出了門外。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夏全才重新返回了寢殿內。


    「陛下,奴才知道了。」隻見夏全氣喘籲籲道,「奴才方才突然想起這幾日好像總不見在陛下寢殿整理書籍的那個小內侍,這跑去一問才知道,自打兩日前宮門關閉,就再也沒人見過他了。」


    霽月順著夏全的話想了想,他對那小內侍也有些印象,平常頗為乖巧,也懂些詩書,也正因如此,霽月才將這小內侍安排去整理寢殿內的書架。


    貼身侍奉他的這群人,本都是夏全千挑萬選一切處理妥當的,誰知臨到大事時,卻出了這樣的岔子。


    「是奴才辦事不力,還請陛下治罪。」夏全幹脆利落跪倒在了地上。


    「朕治你的罪幹什麽?你一個人要提防著宮中上下,已然不易,又不是神仙,哪兒能事事完美?朕隻怕舒明遠要藉此做文章。」


    「陛下擔憂的不無道理,那日禁軍統領便屢次提到蘭大人,怕是那時舒明遠便知曉了陛下和蘭大人之間的關係。」


    「這……」


    內心平靜了許多日的霽月難得緊張起來:「若真是如此,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直接讓徐止弋派人出宮將舒府一窩端了吧。」


    「陛下萬不可因為此事亂了方寸!」夏全勸解道,「徐副指揮使麾下的兵力有限,能守住皇宮已然不易,若此刻貿然打開宮門主動出擊,稍有不慎,怕是就要全盤皆輸啊。」


    「那……還能如何。」


    「為今之計,隻能盼著文將軍趕快進京解了皇宮之困,剩下的事情再另作安排,無論舒明遠到時說什麽,陛下隻管否認便是,筆跡這東西人人都可以模仿,大可以說是舒明遠狗急跳牆,往陛下和蘭大人身上潑髒水便可。」


    霽月眉頭緊皺,內心掙紮了半晌兒才道:「也隻有如此了。」


    大梁皇宮宮門緊閉的第三日,文秉霖終是抵達了南安皇城內。


    舒明遠欲調遣南安城臨近的軍隊解燃眉之急,卻被文秉霖在別處的部下率兵攔了下來。


    在與禁軍兩大司苦戰約兩日後,文秉霖終是占了上風,舒明遠見大勢已去,遣散了眾多家僕,自己則坐在府邸內等著文秉霖的造訪。


    「文大將軍,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舒明遠看著鎧甲上染的盡是血跡的文秉霖笑著說道。


    「不比舒大人好雅興,禍到臨頭了還有心思在這裏鑒寶。」


    舒明遠聞言將手中的一尊玉佛輕輕放置在了桌子上:「不然還要我如何?難不成這會兒我下跪求文將軍放了我,你就會放過我嗎?」


    「自是不會。」


    「所以說,我不趁著最後這點時間,再看看我珍藏的這些東西,難不成將來還能再有看到它們的一天?」


    「舒大人所言不假。」


    舒明遠輕笑著站起身來,他正了正自己的衣襟,昂首挺胸,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個失敗者的樣子。


    「文大將軍也是,都十多年過去了,還是忘不了明安,也記恨著當年我和父親將你倆拆散的這點事情。」


    文秉霖聽出了舒明遠言語中的挑釁,他不欲與其多言,隻是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算是給舒明遠留下了些最後的尊嚴。


    「有件事舒某不是很明白,還想在臨走之前向文將軍請教個清楚。」


    「舒大人要問什麽便說吧。」


    「你明知虞川舒氏一旦倒台,整個家族便萬劫不復,況且文氏到底也算是南方的世家大族,你即便不顧明安的性命,也要為自己考慮考慮吧?文將軍難道真覺得當今陛下是個好相處的?這些時日看過來我才發現,這位陛下可不止是想要了我虞川舒氏一族的性命,他是想擺脫整個士族的控製,重新將皇權收攏起來,隻為他一人所用。」


    「那又如何呢?遇見一位有抱負的皇帝,難道不是百姓之幸麽?」


    舒明遠打量著文秉霖,突然間了悟道:「看來文將軍真是有大心胸之人,為了天下百姓,竟甘願犧牲自己的利益。」


    「不是所有人都像舒大人一樣貪得無厭的。」文秉霖冷冷道。


    「那是因為文將軍沒有處在我這個位置,若你離那個位置隻有一步之遙,我不信你不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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