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阿明將酒拿來,書房的門再一次徹底關上,蘭亭這才鬆懈下來,整個人癱坐在了椅子上。


    方才他騎馬狂奔向家中,周身起了大片的薄汗,這會兒涼快下來,便覺得身上黏膩不說,還有些透心涼的感覺。


    蘭亭不知這「透心涼」究竟是真的涼,還是自己心底發涼。


    他要怎麽才能將今日的事情消化個徹底?


    蘭亭一時間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伸手拿起酒壺,往杯中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痛飲三杯過後,他感覺自己的大腦漸漸灼燒起來。


    為什麽?為什麽小皇帝會喜歡上他?他明明也沒做什麽特別的事情。


    若是說隻因著他支持霽月重振大梁,甘願入朝做霽月的謀士,霽月便對他的心思和別人不同,蘭亭覺得這樣說不通。


    願意支持霽月的不止他蘭定安一人,怎麽不見霽月對同樣幫助他們甚多的文秉霖將軍有什麽不一樣的心思?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若是其他任何一個男子對他表達愛慕之情,他不會有現下如此憤怒和抗拒。


    換做是誰都行,唯獨霽月不行,也不能夠。


    蘭亭緊緊恪守著為人臣子的本分與界限。


    他知曉在成就大業麵前,一切感情都微不足道。他也早就笑過莊王對那華康郡主的感情不甚理智,成不了王者,卻沒想到比起莊王,霽月竟然更離經叛道。


    自己到底該怎樣才好?


    蘭亭痛苦的想著。


    又是幾杯酒下肚後,他終是長長嘆了一聲氣。


    今日這事兒一出,也不知已霽月那性格會不會惱羞成怒,畢竟再怎麽著,他拒絕的可是一個君王的情意。


    今日過後,明日朝堂之上還有沒有他能立足的地方亦是兩說。


    那他現在又在這裏顧慮這麽多做什麽。


    想到這裏,蘭亭飲盡了杯中的最後一滴酒,人趴在桌子上,緩緩閉上了眼。


    明日的事,就放去明日再說罷。


    蘭亭那廂剛離開明華樓,夏全便犯起了難。


    他往那扇關著的門裏看了看。


    也不知道被人拒絕後的霽月現在怎樣。


    既然蘭亭已經離開,而且兩人看起來又是不歡而散。夏全自然不能將霽月一個人扔在包廂內許久。


    他深吸兩口氣,做好了心理建設,推門而入。


    隻見霽月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窗邊的位置,盯著窗外,似是在發呆。


    夏全腳步輕的沒了聲響,慢慢挪動到了霽月身邊,眼瞧著霽月盯著窗外看的出神,他不得不輕咳了兩聲,以示意霽月自己在他身邊。


    霽月聽見了聲響,回過神來,扭頭看見夏全一臉謹慎站在他麵前。


    「哦,是你進來了。」霽月喃喃道。


    「陛下……」


    夏全瞧著霽月兩眼泛紅,似是掉過眼淚似的,他不敢多看,將頭埋的低低的。


    霽月咧嘴笑了下,結果比哭還難看,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對麵,剛才被蘭亭坐過的位置道:「坐下吧。」


    夏全猶豫著又看了霽月一眼,看後者的落寞完全寫在臉上,不由暗生同情,竟真鬼使神差坐了下來。


    霽月用下巴指了指夏全麵前的碗筷:「都是幹淨的,定……蘭大人沒用過,你陪朕用兩口飯罷。」


    夏全拿不定霽月的心思,忙說:「奴才不敢。」


    「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是不敢不敢,今日是朕的生辰,能不給朕添堵了麽?」霽月無奈道。


    見小皇帝話說到了這地步,夏全乖乖拿起筷子,夾了一箸菜。


    「朕猜錯了。」霽月突然開口自顧自說著,「他……讓朕知道了,什麽叫做妄念。」


    作者有話說:


    霽月:他不喜歡我嚶嚶嚶


    第66章 再犯


    「陛下……」


    夏全看著對麵那個苦笑著的小皇帝心裏很是不舒服。


    要說這事兒他在其中也有推波助瀾的作用,如今事情不成了,自然也是他看錯了。


    「朕不是想尋求什麽安慰,就是覺得,朕這個樣子的人,憑什麽會覺得別人也會心儀於朕。」


    「陛下不必這樣說,蘭大人……可能有他的難言之隱。」夏全安慰道。


    「哈。」霽月笑了一聲,看向窗外,「朕看不像,他對朕說,好男風乃違悖倫理綱常之事,朕乃天子,是全天下最不能做此事之人。」


    「……」


    「罷了。」霽月抬手擦拭了一下又漸紅的眼角,茫然道,「既然如此,就這樣罷。」


    自打霽月生辰那日被蘭亭拒絕後,兩人之間就仿佛建起了一堵看不見的牆。


    霽月比之前在讀書以及政務上更加用功,一日十二個時辰,恨不得有十個時辰都在學習如何處理政務,如何與朝廷上那些老狐狸周旋。


    他還學起了武,美其名曰為強身健體。


    隻有夏全知道,霽月這是想要將空白的時間填滿,以防他再有任何的「妄念」。


    蘭亭那邊同之前一樣,每日穿梭於宣政殿和禦史台辦公處,偶爾還會奉命出南安城調查些事情。


    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和之前還是很像。


    隻不過蘭亭再也沒有去過霽月的茶室,而霽月每次召見他,也必定是真的事出有因,且全程讓夏全陪同在側。


    他這麽做好像就是要讓蘭亭放心,自己不會仗著身份瞎胡鬧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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