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點點頭:「我隻覺得皇家血脈必定會萬分謹慎,想來是不會出錯的。」


    「哦。」那俠士冷冷道,「我與你想的倒不同,我隻在想這大梁皇室什麽時候已經淪落到讓人編排至此的地步了,簡直可笑至極。」


    霽月不曾想這人會說出這番話,倒是說得他有些麵紅耳赤起來。


    「不知兄台因何會如此想?」


    「丟了半邊江山,多少黎民百姓生靈塗炭,而居於上位的那些世家大族,掌權的達官顯貴們卻充耳不聞,一天天不想著如何收復失地,卻淨想著拿皇室做文章,五年前架著一個九歲小兒做了傀儡皇帝,現如今眼瞧著西南之地的農業水利漸漸發展,又覺得莊王是個禍患,生怕哪天莊王自己做了皇帝,便又在坊間流傳莊王並非先帝血脈混淆視聽,還真是下了一手好棋。」


    霽月聽見此人的一番談論,不禁對他另眼相看幾分。


    是了,現如今自己是個傀儡皇帝,被趕下龍椅隻是一句話的事情,而他還有個好大哥,本來派去西南如同變相流放,偏偏那聰慧過人的大哥還在西南地區搞出了些名堂,這就讓那些覬覦皇位的人更加忌憚。


    把他這個傀儡皇帝趕下去容易,若是他大哥改明兒繼了位,這改朝換代的事兒可就變得不這麽容易了。


    霽月變得比剛才更加正色了些,他朝著那俠士又鄭重的拱拱手問道:「這位兄台眼光獨到,若不是聽兄台說上這幾句,我定是沒有想到這一個坊間野史中還有這層關係,敢問兄台如何稱呼,是哪裏人士?愚弟很是想與兄台結交一番。」


    那俠士挑著濃眉看了霽月一眼,眼神之中略帶一絲玩味道:「徐止弋,海西天奉人。」


    作者有話說:


    論吃瓜吃到自己頭上是種什麽樣的體驗?


    第16章 挨打


    海西天奉?霽月在心裏回憶著海西天奉一帶的具體位置,同這位名叫徐止弋的俠士抬手做了個揖,笑著說道:「原來是徐兄吶。」


    「敢問賢弟如何稱呼?又是哪裏人?以吾之所見,賢弟怕是個不一般的人物吧?」徐止弋開口問道。


    霽月倒是沒料到這人竟如此直白地問了這一連串問題,他今日出宮本來隻是打算在宮外看一看,也未曾想過同誰深入攀談過,故而也從未想過若是介紹自己,該用得上什麽樣的身份。


    他初進這間酒館便知道那些平民庶族壓根兒不會穿得上自己身上這樣的衣服,哪怕這身衣服在他那裏已經算是基本上穿不了要扔掉的。


    麵對著徐止弋意味深長的眼神,霽月的大腦快速運轉著,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合理的身份。


    「不瞞徐兄說,愚弟本名齊月,祖上是從北方過來的,本也是普通本分的平民,因祖輩都為西川蘭氏做事,便也跟著南遷至此,好在家主為人和善,時常把舊衣服贈予我們這些下人,愚弟也因此在穿著上看著貴氣了兩分。」


    「西川蘭氏?」徐止弋拿起桌上的酒杯,咂巴了兩口酒,「我來這南安城時,也聽說過一二,說是西川蘭氏家一位嫡支公子超凡脫俗,為世間不可多得之人。」


    霽月默默在心裏吐槽著那姓蘭的果然受歡迎,麵兒上卻笑著說道:「確實如此,我家公子風光霽月,屬實是世間風光卓絕之人。」


    「哼。」徐止弋冷笑一聲,「若這西川蘭氏一家真有你所說的這麽好,他便不用拿著自己不穿的舊衣服惺惺作態了,真的體恤我們這些被打壓進泥土裏的人,不如拿出點魄力去朝堂搞變革,何必在這裏惺惺作態,像是施捨一樣,最終不還逃不過個士庶有別?」


    霽月徹底被他這番言論驚到了,他下意識四下扭頭看了看,生怕這位姓徐的兄台引起那些正聽他好大哥八卦的人注意。


    「徐兄,你不要命了?這話被人聽見了可是要砍頭的。」


    徐止弋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大抵是你在富貴人家做工時間長了,萬事都謹慎小心,你走出去看看,隻要不到上市的地界兒,在下市這塊地方上有多少人心裏都是這樣想的,既然大家都是一樣的心思,還何懼之有?」


    霽月一直明白世家大族將權力盡攏在自己手中,庶族才俊被打壓地鬱鬱不得誌,這兩者之間積怨已深,但他卻沒想到過連一向避世的西川蘭氏都逃不過庶族的憎怨。


    「話再說回來,就算有告密的又何妨,若我不說,天下人都不說,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的日子永遠不可能好過下去,我雖隻是一粒塵埃,但說出了大傢夥兒心之所想,即使下一刻就被砍頭,那也一樣問心無愧。」


    霽月看著徐止弋漫不經心說出這段讓人聽著盪氣迴腸的話,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麽好,他將自己點的招牌滷菜往前推了推,有些木木的說道:「徐兄也吃些。」


    徐止弋看著霽月呆呆的模樣,以為是自己剛才那番話嚇到了這個看起來還半大的孩子,他沒同霽月客氣,拾起筷子夾了段鹵大腸放進自己琬中,笑著打趣道:「怎的小兄弟,被我嚇住了?」


    霽月倒是也沒被嚇著,就是在宮裏見慣了苟且偷生的他,以及自己原本也打算裝瘋賣傻下去,讓他猛一聽這話,突然感到很是羞愧,不知如何開口罷了。


    不過他還是順著徐止弋的話點了點頭,又頗為正色開口問道:「那……徐兄豈不是更怨恨當今皇室的無能?」


    「這是自然。」徐止弋夾起放在碗中的那段肥腸吃了下去,「若不是打了敗仗,何至於近年來越發民不聊生?皇室二十年前南渡時,我雖沒有多大年歲,卻也已經記事了,那會兒雖也是士庶有別,好歹各過各的,能有飽飯吃,有暖衣穿。而如今呢?二十年過去了,世家大族越發開始搜刮民脂民膏以供他們享樂,皇室對此卻充耳不聞,這還算什麽天下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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