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看著笑吟吟的蘭亭,心中說不出的滋味,想必這姓蘭的喝了他那大補湯血氣上湧了一番,今日一見麵,也沒了往日的溫和做派,麵兒上笑的頗為諷刺,說出來的話字裏行間更是暗含著一抹不一樣的意味。


    看來這姓蘭的是終於忍不住了,霽月心想。


    他裝作無意的點頭笑了笑,沒有說話。


    因年紀大而略顯遲鈍的荀先生卻是反應了過來,他看看霽月,又看看身旁站著的蘭亭,拱手笑道:「陛下這茶室可真是雅致,老夫聽聞陛下今日準備了上好的茶葉特邀臣來品鑑一番,眼下臣已經快要等不及了。」


    霽月礙於他這老師的麵子,到底也沒和蘭亭再這樣僵持下去,他微微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便轉身離開窗前,吩咐內侍生起小爐,準備少些水。


    荀先生同蘭亭二人在茶室外脫了鞋,走在微涼的木質地板上,進了內間。


    霽月已經端坐在小幾旁的蒲團上,看見荀蘭二人走近,隨意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必拘束,落座就行。


    待二人坐定,霽月拿起放置在小火爐的銅爐,裏麵的水已經燒的沸騰起來,經過他的一番擺弄,三個茶盞內都被注滿了濃香四溢的茶水。


    霽月將其中兩盞推至對麵坐著的二人麵前,幾人無聲對飲了一番,荀先生放下茶盞,率先說道:「老夫算了算,也有些時日沒同陛下坐在一起烹茶品茶了,竟不知陛下的茶藝又上一層樓,著實令老夫眼前一亮吶。」


    「先生說笑了,朕同先生比這烹茶技術,還相差甚遠。」


    「哎,話不能這麽說。」荀先生擺擺手,「陛下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手藝,老夫跟陛下一樣的年紀時,可遠不如陛下這茶烹得好。」


    坐在一旁聽著兩人互相謙讓的蘭亭有些興致缺缺,他淺飲了一口茶,便放下茶盞,有些心不在焉地打量起周圍的布局。


    坐在對麵的霽月瞧著他這副樣子,忍不住又想開口挑逗兩句。


    「蘭卿怎的飲了一小口便放下了?莫不是朕這烹茶功夫入不了蘭卿的眼?」


    又來,蘭亭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兒,這小皇帝怎麽還沒完沒了上了?


    「稟陛下,陛下的烹茶功夫著實一絕,奈何自從那日喝下陛下賜予臣的那碗湯藥後,竟隱隱有些血氣上湧之勢,恰好今日陛下烹製所用之茶屬熱性,顧臣實在不敢貪飲。」


    霽月看著蘭亭始終如一的笑臉,突感有些被挑釁的意味,說什麽此茶屬熱,不敢貪飲,分明就是在告訴他知道你沒安好心,本公子不想喝你送來的東西。


    霽月隱隱有些惱怒,明明每次自己先發製人,但最後被說的啞口無言的那個人也是自己。


    「既是如此,那朕讓太醫院給蘭卿開些清熱去火的良藥,今日出宮時一併帶上。」


    蘭亭拱拱手道:「多謝陛下好意,隻是臣已在家中請了郎中稍作調理,太醫院的禦醫們本是為陛下調理龍體所用,為臣一屆平平無奇的書生開方,豈不大材小用了。」


    霽月把玩著手中的茶盞,突然站起身來,低頭俯視著還坐在位置上的蘭亭:「既然蘭卿已經請了郎中,朕也就不多費心了。」


    說罷,霽月自顧自的走到茶室裏擺放的一排排書架中,開始漫無目的找起話本來看。


    荀先生手捧著茶盞,看了眼霽月的背影,又瞥了眼身旁坐著的蘭亭,不禁在內心感嘆,這倆孩子究竟鬧的是哪一出。


    霽月半倚在書架旁,有些暴躁地翻著話本子,他偷摸著看了眼和荀先生坐在一起閑聊著的蘭亭,心裏越發的感到不爽快。


    這個人好像不論遇見什麽事情,從未有過不雅之態一般,可人都有七情六慾,怎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呢?


    甚至連陰陽怪氣的話都能說得「如沐春風」一般。


    霽月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人從頭到腳都忒能「裝」了點兒。


    想到此處,一直致力於揭露南安城中這位備受人歡迎的蘭公子真實麵目的霽月便又坐不住了。


    他決定無論如何非要讓這蘭公子出出醜才行。


    其實說起來,坐在康寧宮的那位太後娘娘不就是想要看到這樣的效果嗎?霽月越是變著法子對付蘭亭,舒太後就越高興。


    如此一來,還有何畏懼?


    想通了的霽月此刻越發覺得自己能肆無忌憚起來,反正如果自己對那姓蘭的有好臉,太後娘娘也要不同意,索性就遂了她老人家的心願,自己保不準兒還能多過兩天舒服日子。


    他揮了揮手,召來站在不遠處的夏全,他低聲在夏全耳邊吩咐了兩句,卻惹得夏全驚訝地抬起頭,一臉不可思議地表情看著他。


    「陛下,這……這不太好吧?」夏全小心翼翼的問著。


    霽月皺著眉,「有何不好?朕交代給你的事情你馬上去辦,別在這兒給朕磨磨嘰嘰的。」


    夏全苦著臉望著霽月,看著這小皇帝一副毅然決然的樣子,心知再怎麽勸怕也是徒勞,隻能行了個禮,按照霽月的吩咐出去忙活。


    眼看著日頭漸漸落了下去,霽月伸了個懶腰,坐在對麵的荀先生和蘭亭見到此狀識趣地站了起來。


    荀先生拱拱手道:「陛下,眼看天色不早,老夫和定安就先行告退了,若陛下明日還有興致,換老夫烹茶,我們再在這茶室之中論道一番。」


    霽月往外見看了一眼,順帶給夏全使了個眼色,隻見夏全略帶痛苦的點了點頭,霽月這才開口道:「那朕也回寢宮了,就依先生所言,明日我們再在這茶室之中暢談一番,先生的茶朕也是想了很久,明日可算是終於能品上一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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