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在內心冷笑一聲,麵兒上畢恭畢敬道:「早就聽聞西川蘭氏的蘭亭公子不俗於世,昨日一見果然如傳聞中一般,想來蘭公子有蘭公子在兒臣身旁,兒臣定能有所進益。」


    「既然皇帝這麽說,那就再好不過了,西川蘭氏雖近年來家道中落,但到底也是世家大族,皇帝對待蘭亭莫要怠慢了。」


    霽月行禮作揖:「兒臣謹遵母後教誨。」


    舒太後看著霽月這副恭敬的模樣,也沒有再過多說些什麽,揮了揮手,示意他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霽月拜別太後,走在前往上書房的路上,許是因為走的是同一條路上觸發了某些肌肉記憶的原因,他的腳步停在了同一個月前相似的位置,而後轉身開口道:「給上書房的荀先生和蘭公子知會一聲,朕稍晚些再去見他們。」


    跟隨在霽月身後的宮人具是一愣,這剛剛還好好的皇帝陛下,怎麽突然間又開始想一出是一出了?


    霽月話吩咐到了,便抬手虛虛指了下身後的夏全,示意他跟上自己。


    夏全忙跟上霽月的腳步,留下剩下一群宮人們站在原地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


    同那個令人心煩意亂的朝會後一樣,霽月又是一路無言走到了禦花園內,他還同那次一樣,坐進流芳亭內,漫不經心地眺望著遠處。


    站在一旁侍候的夏全不明白這小皇帝突然來此地要幹什麽,於是小心翼翼陪著笑問道:「陛下,那荀先生和蘭公子可是還在上書房等著您……」


    霽月顯然不想聽這太監在耳邊嘮叨那一套話,他抬手打斷道:「怎麽?朕貴為天子,連讓兩個臣子等一會兒的權力也沒有了?」


    夏全苦著臉暗道不好,「哎呦陛下,您貴為天子,別說讓他二人等上一會兒了,就是讓他二人等上一天兩天的,那也是他們應該做的。」


    「那你還在這裏跟朕說這些有的沒的幹什麽?」


    「這蘭公子是太後娘娘安排給您的人,奴才這是怕這事兒被有心人說給娘娘聽了,再怪罪您一番。」


    霽月瞥了眼夏全,「就你這點膽兒,母後為何要怪罪朕?朕本是皇帝,若是一味的對臣子平易近人,豈不就沒有了做帝王的威嚴?到那時候母後怕是才要真正的怪罪朕。」


    這一番說辭下來,夏全也無話可說,他隻得盡職盡責站在一旁陪著這小皇帝,同時在心裏默默祈禱著這位皇帝陛下能夠盡快醒悟,趕緊去上書房和蘭公子待著。


    霽月麵無表情的在流芳亭內坐了會兒,期間還讓夏全去周圍撿了幾顆石子,拿在手裏往一旁的小湖裏投擲。


    約莫著近三炷香的時間,霽月似是終於玩兒累了,他拍了拍手,站了起來,又撣了撣那衣服上本不存在的灰塵,一聲不吭走出了流芳亭。


    夏全總算鬆了口氣,這任性小皇帝可算是玩兒夠了。


    霽月剛走出流芳亭幾步,突然又站定在原地,回頭看著那亭子。


    「陛下?」夏全試探著問道。


    霽月想著那還在上書房裏等著自己的蘭公子,突然之間有了個好點子。


    「朕突然覺得這流芳亭三字太過普通,你去告訴管這兒的人,朕要給這亭子改名,讓他們抓緊時間把這亭子上的牌匾換了。」


    夏全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略顯遲疑地問道:「陛下……是要將流芳亭三字改成什麽?」


    「朕看,不如就改名喚做蘭亭吧,流芳二字太過俗氣,單一蘭字倒顯得別有一番韻味。」


    夏全簡直想以頭搶地然後直接暈倒在皇帝麵前,這小皇帝是故意賭氣挑事兒來的吧?不滿意太後安排來的人,看不上人家那被外界稱讚之至的蘭公子,可又不能明說,便在這些事兒上尋點兒惡趣味。


    「陛……陛下,這豈不是跟蘭公子的名字撞了?」


    「怎麽?」霽月看著這膽小如鼠的太監道:「朕還要給他蘭公子避諱不成?」


    「這……這自是不用的。」


    「那朕交代你的事兒你就趕緊辦妥了,明兒下了朝會後朕要看見新的牌匾掛在這亭子上方。」


    未等夏全再勸,霽月直接頭也不回的走了,獨留那跟在身後可憐兮兮的夏全,苦悶著該怎麽交代這一切。


    霽月走進上書房時,蘭亭正在同荀先生交流著。


    「那麽定安認為,當今天下文人撰寫文章,究竟該是何等用途?」


    霽月伸手打斷一邊想要進去通傳的太監,就這麽站在上書房門口聽著這位蘭公子的話。


    隻聽見蘭亭說:「學生私以為,今世之文章,既不可隻顧文章純粹之美,也不可隻顧文章教化之用,唯有分門別類,兩者兼顧,才可使天下之文章盡其所用。」


    「哦?」荀先生感興趣道:「定安可否具體說一說這其中因果?再說說如何分門別類?」


    「學生以為,同一文章,若要其同時兼顧文章純粹之美及教化之用,勢必會非常困難,二者本就矛盾,若要強行兼顧,隻會倍感怪異,然一來不可忽略文章之自然美,二來又不可忽略其治世教化之用,唯有二者分門別類,才不至於忽視這兩用。純粹之美使吾等體會這世間萬事萬物之美,治世教化之用又能使天下安定,社會秩序井然,學生想,若是能由朝廷官辦一所專給文章分類之所,將這天下文章按照其內容作用不同而歸類,將文章之兩用都重視起來,那這天下文人也就不會因此而產生爭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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