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無人回應帝王的呢喃,他卻似還不肯停下:


    「婉娘,我要忘記我這時候的模樣,隻能記的我十七八歲時候的樣子。」


    「婉娘,你定不能忘記我,要時時記著我。」


    「婉娘,你要愛我比愛檀石頌多一點,不然我會傷心?」


    「婉娘,對不起……」


    無限的眷戀與不舍,可終究迎來了盡頭。


    阿念端著羊湯回來的時候,便看著他無往而不勝的爹爹,安安靜靜的枕在淚流滿麵的阿娘懷中,仿佛隻是睡著了一般。


    蕭玨從秋日的時候,便時常這樣睡著,但是阿念知道,這一次不一樣了,他的爹爹永遠的睡了過去。


    他放下手中的額羊湯,走到宋婉的麵前,低頭看著帶著微笑離去的男人,跪在塌前,神色堅定:「爹爹,答應你的事情,阿念都會做好的。」


    文帝十七年冬日,在距離歲宴不到一個月的時候,正值壯年英明神武的帝王薨了。


    他做了很久的籌謀,讓所有人都不覺得他離開的突然,大喪之後,已然是來年的春天。


    按照先帝的遺詔,太子蕭昭登基為新帝,太後宋婉垂簾聽政,改國號為昭。


    昭帝元年,朝中文臣集團主要分為兩黨,一是由戶部、兵部、工部為首的寒門一黨,一是由吏部、禮部為首的新帝一黨,另外便是新出現還微不足道的女官。


    但沒有人輕視分毫,因為當初的寒門,便是這般起於微末,而後勢不可擋。


    寒門一黨欲阻攔女學繼續開辦,在商討初期卻被徐賢文阻止。


    下麵有人陳情利弊,若是女學繼續辦立,朝中女官日益增多,寒門為首的文官集團權力勢必被削弱,他們不明白為什麽不在女學還未成氣候的時候將其掐滅。


    徐賢文未曾給予他們回答,隻仍舊不曾首肯他們去做這一件事情。


    有了徐賢文的壓製,寒門為首的文官集團雖蠢蠢欲動,卻終究未曾有什麽大動作,朝中雖是暗流湧動,卻也是各方牽製,算得上平穩。


    昭帝元年,就在這般風調雨順中度過,在宋婉與蕭昭的堅持不懈下與徐賢文的不橫加阻攔,朝中女官增多,雖多是在不重要的崗位上任職。


    但朝中陸續頒布了幾項利於女子的政令,諸如廢除了女子不得入欽天監、女子不得承襲爵位等具體的製度,女子的權益得到進一步的保障。


    昭帝三年,江南澇災,昭帝任用女官為欽差大臣去治理水患,過程之中遇到各種暗中險阻,但所幸仍舊有驚無險的治理了水患,安撫了受災的災民,未曾引起什麽大的動亂。


    至此,女官名正言順進入六部,逐漸掌握部分實權,進入原本隻有男子能夠任職的各行各業。


    昭帝六年,蕭昭十八歲,這一年發生了兩件大事情,第一件事情,宋婉還政於朝,第二件事情,徐賢文請辭告老還鄉。


    徐賢文是在宋婉還政於朝的第二日遞上請辭告老還鄉的摺子,蕭昭極力挽留,但徐賢文去意已決,最後不得不允準,便賜良田百畝,黃金萬兩以告慰徐賢文為大鄴鞠躬盡瘁二十多年。


    在徐賢文離開鄴京的前一日,宋婉登門送別這些年,因為徐賢文的所作所為,並未捍衛寒門的利益。


    故在徐賢文離開的時候,並無多少人相送。


    在宋婉到來的時候,徐賢文立在相府外,回顧著氣派威嚴的府邸,不知在回望著什麽,就連宋婉走近,都未曾回身行禮。


    宋婉看著滿頭灰白的人,不過五十,卻已然現出垂垂老矣之態。


    宋婉俯了俯身,肅然道:「先生為大鄴辛苦了。」


    這一聲道辛苦,終是使得徐賢文回頭。


    他神色平靜:「老夫這一生算是對得起大鄴,無愧先帝,求仁得仁,功成身退,無所謂辛苦。」


    說罷,他對著宋婉微微躬身行禮,而後登車離開。


    宋婉目送著那一輛馬車許久,久到馬車已然消失在視線中。


    她身後的小宮女,低聲道:「太後娘娘起風了,可是啟程回宮?」


    餘暉籠罩著這一座繁榮的都城,宋婉在此處度過了人生中大半的時光,一回首,故人似乎都遠去了。


    許久許久,淡淡的聲音響起,似悵惘,似安定:「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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