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蕭明毓正在未央宮中,送走傳話的嬤嬤後,有些央求道:「阿姐,皇奶奶年紀大了,你萬事順著她些,莫要與她置氣。」


    與宋婉見的多了,穩重的明毓公主又生出了些許小孩子對著大人撒嬌的模樣,宋婉摸了摸她的頭,道:「我知道。」


    便是蕭明毓不說,宋婉也感念當年太皇太後出手相助,護住明毓的恩情,不管她說出了什麽過分之話,做出什麽過分之舉,宋婉都不會與之計較。


    太皇太後的頭髮已經花白,精神仍舊矍鑠,她見到宋婉的時候很是和藹,仿佛生來便是這般和藹的性子,笑眯眯的招呼著坐下打趣:「皇帝未曾登基的時候本宮就在想,日後我那孫兒的妻必然是你,雖然過程兜兜轉轉萬般曲折,但如今看來,我這個老太婆還是沒看走眼。」


    宋婉聞言,掛在臉上的笑意淡了幾許,卻未曾反駁老太太的言語,她見禮後坐下。


    與蕭玨,她少時曾真切的期盼過嫁給他,後來時移世易改了主意,生出許多愛恨,但如今確實如太皇太後所言,她還是嫁給了蕭玨,宋婉眉眼淡淡,道:「皇奶奶所言甚是。」


    她看似順從,卻能讓人一眼看出她並不認同太皇太後所說的,太皇太後看出她所想,笑意稍淺,認真了些,道:「你還年輕,不知道人這一輩子長的很,你看我這老太婆,活到了這個歲數都還死不了,斤斤計較是過,糊裏糊塗也是過,若想活的開心,何不糊塗些呢?」


    在宋婉欲起身離開之前,太皇太後收了一臉和藹的笑意,露出幾分嚴肅,道:「說句實話,我是不太喜歡我那皇孫的,在我看來,他與他的胞兄相比太過不擇手段,太過心胸狹窄,行事又過於狠辣不留餘地。」


    老太太說到此處的時候頓了頓,又有些語重心長道:「可,宋婉你應當是知道的,他的母後,他的皇兄是如何死的,他心中生出些恨也是人之常情,若是他行差踏錯了,也是情有可原,人這一生如何可能半點錯都不犯呢。」


    宋婉行禮:「謝皇奶奶教誨,皇奶奶說的您不太喜歡蕭玨,孫媳婦覺得所言並非屬實。」


    今日太皇太後看似在說蕭玨的不是,可句句卻又都是在勸她放下,這種如何算得上不喜歡呢。


    太皇太後並未在多說什麽,放宋婉離去。


    她離開之後,太皇太後嘆了口氣,對著身後的老嬤嬤道:「本宮老了,本不想管這些恩恩怨怨,但到底是我那孫兒親自來求我,隻本宮能做的也就這些了。」


    說過太多話,太皇太後臉上生出倦色,她今日說了這麽多,多是受了蕭玨所託,但唯有一句話,她不太喜歡她那孫兒,雖是九五之尊,但親情淡薄,能夠為了宋婉至此,亦是令她驚嘆。


    壽康宮外,丫鬟太監遠遠的跟在遠處,宋婉慢悠悠的朝著未央宮的方向走去,她的神色並不安寧,腦海之中是剛剛壽康宮中的對話。


    她輕聲呢喃:「何人能夠不犯錯,不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糊塗過一輩子也是開心的。」


    不難猜出,這些話是出在何人之口,太皇太後今日對她的勸言,恐怕是蕭玨的授意,自那日送別檀石頌,回到皇宮之後。


    宋婉如她所言,她會陪著蕭玨一輩子,她會好好的當一個王後,但是僅僅是大鄴的王後,而不是蕭玨的妻子。


    蕭玨來了很多次,每一次都被拒在未央宮的門外,她做好了蕭玨生怒,強行闖進來的準備,卻未曾想到,他想借旁人之口勸她放下。


    宋婉的目光越過層層宮牆,看向承明殿蕭玨寢宮的方向,放下二字談何容易呢?


    時間過的很快,深冬很快來臨,今年設在紫宸殿的歲宴較往年唯一不一樣的是,今年帝後一同出席,高位之上,帝後一同舉杯敬滿朝文武。


    這杯酒之後,管弦樂器聲起,歌舞昇平,熱鬧非凡,許多大臣向帝王唱祝酒詞,酒至過半,蕭玨回首,不知何時,身旁位置上的人已經不見。


    酒意使人意識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年,隻一瞬仿佛回到哪一年玉璧公主和親的見辭宴上,蕭玨有一瞬間慌張,舉目四處張望。


    等到意識到今時不是往日,他已然拋下大臣走到殿外,冷風吹過令他清醒幾分,目光所及之處,在迴廊出看到心之所念的人影。


    他猶豫了一下向她的方向走去,這數月,讓蕭玨認識到,即便宋婉答應了做他的往後,即便送走了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檀石頌檀石諾,她依然抗拒他。


    在被拒之門外的無數次中,他亦曾有過強行闖入扣住她的手質問她為何就不肯憐惜他半分,卻在意識到,這樣隻會將人越推越遠後忍了下來。


    不知是今夜她肯出現在歲宴上,還是因為今夜飲了酒,蕭玨鬼使神差靠近,問:「可是不舒服?」


    蕭玨的突然出現沒有嚇到宋婉,她稍稍拉開了些距離,讓躲開蕭玨身上淡淡的酒味,道:「殿內有些悶,出來透會兒氣便回去。」


    她的躲避未曾逃過蕭玨的目光,他的眼神黯淡了些許,聲音帶著幾分醉意:「若是困了,便讓宮女送你回去可好。」


    紫宸殿內嘈雜的人聲隔著宮殿與夜色傳入宋婉的耳朵,她並未犯困,隻是確實不喜裏麵的氛圍,便沒有再拒絕,道:「好。」


    言罷,繞過蕭玨離開,她身上清冽的香氣鑽入蕭玨的鼻子,回頭看著她絲毫不留戀的背影,夜色之中,明明已經好了的傷口仿佛又在隱隱作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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