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賢文垂首,雖為能臣,卻不恃才傲物,恭敬道:「臣曾拜讀過此人文章,若非紙上談兵,定是治世之奇才。」


    「治世之奇才。」蕭玨咀嚼這幾個字,落地無聲,半響緩緩,聲音含涼「可惜,走錯了路。」


    說是惋惜,卻無半分惋惜之意,上位者言語間,殺意已顯,堂下之人不敢置喙。


    再是有才能之人,跟了哪位,就算有經天緯地之才,恐怕也隻有個一死的下場。


    而徐賢文並不擔憂鄧長林的死活,便是通過文章有惺惺相惜之感,但到底素未謀麵,重要的是鄧長林投誠之人要做什麽,他與這殿上之人心知肚明。


    若是檀石頌此舉成功,將來成為鮮卑的王,那便是對大鄴的一大威脅。


    此時,鮮卑未定,大鄴亦未定。


    徐賢文躬身,目光垂在自己的足尖:「殿下,晉北情況如何了?」


    問的是北境,說的卻是鄴京,此番為試探。


    如今滿朝,隻剩下晉北未定了,蕭玨一日未登上哪個位置,一切都還不是定數,有些事做起來束手束腳。


    「徐大人,你僭越了。」


    上位者聲音並無怒氣,卻使得徐賢文心中一跳,蕭玨歷來重用他們寒門出生的入仕的臣子,有些事情亦是心照不宣,但卻不應該從他的口中問出來。


    便是小心再小心的措辭,還是被上位之人一眼識破。


    驚覺心中所想被看破,徐賢文跪地請罪,這數月,變化最多的便是徐賢文,他雖科舉入仕,卻不是迂腐之輩,自認為這些時日他已能榮辱不驚,卻還是發現他低估了這位未來帝王的心思。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經此一事,徐賢文更加清醒,他是人臣,就要恪守人臣的本分,不僅是他,更要提醒一些一朝入朝,得意忘形之人。


    眼前這位年輕的未來帝王,並不能將其當做一位可以矇騙的皇帝,而是一位能窺察人心的天子。


    徐賢文離開之時,大殿的竹簾微微掀起一角,殿外的陽光照入大殿,讓人終於能夠看清東宮座椅之上人的臉。


    較之宋婉離開之時,蕭玨的樣貌並未發生太大的改變,不過輪廓更加清晰可見,一雙眼眸讓人不敢直視,隱隱見上位者的不怒自威,以及……難以揣測。


    門侍不敢多看一眼,弓著身子將竹簾放下,關上大門。


    短暫的光線被隔絕,殿內又陷入黑暗。


    蕭玨的目光朝著承明殿的方向,他的父皇,時日無多了,他不會給檀石頌機會,鮮卑……他總有一日會將其踩在腳下的,至於其他,他的周身泛起黑氣,那其中是捉摸不透的情緒。


    水渠挖開之後,鄞州適合耕作的良田也被重新開墾出來,宋婉親自去盯著耕作


    關於鄧長林的名字,宋婉在這月餘聽到過無數次,最多的便是聽百姓誇鄧長林為好的一方父母官,就連桃枝與小桂子,都曾忍不住稱讚兩句鄧長林此人有大能。


    唯有南雁並不曾誇讚此人。


    僅僅月餘,宋婉便察覺到南雁是個聰慧玲瓏之人,所行所言都無比周到,就連一開始因著宋婉重用南雁而有些吃味的桃枝,現下都能與南雁處的很好。


    可見,南雁並非普通沒有見識之輩,但恰恰是這樣,宋婉反倒不敢輕信。


    宋婉並無識人之能,但也知以南雁的聰明才智,並不會淪落到找不到好的主家,且……似乎南雁自到了鄞州,並沒有急著找她口中的妹妹。


    似乎是察覺到宋婉的目光,原本指導百姓如何拋秧的南雁收斂了神色。


    拋秧是宋婉教給她身邊幾個人,讓其指導百姓的,但似乎隻有南雁學會了並掌握了其中要領,還去鄧長林那一處教會了鄧長林手下的人。


    宋婉走過去,還未待宋婉走近,南雁已經走過來扶住宋婉的手臂,恭敬道:「王妃,此處因灌了水濕滑,你慢些。」


    宋婉看著南雁裙擺上沾染的汙泥,不動聲色:「南雁,來鄞州這些日子,桃枝貪玩,辛苦你了。」


    「奴婢不敢,這是奴婢應該做的。」南雁畢恭畢敬,看不出半分異樣。


    對於身邊的人,宋婉不想用惡意去揣測,可南雁到底太多反常了,宋婉溫聲:「南雁,你妹妹可尋到了?」


    宋婉問的突然,南雁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了前麵,急聲:「王妃,前麵有個坑,小心。」


    南雁似是沒聽出宋婉話中的深意,提醒完宋婉小心後,便鬆開扶著宋婉的手,答:


    「請王妃恕罪,前些日子您差奴婢去鄧大人處說插秧的方法時,奴婢擅自做主將找妹妹的事情擺脫了鄧大人幫忙尋找,還請王妃治奴婢自作主張的罪。」


    鄧長林是鄞州的主簿,在百姓當中很有威望,讓鄧長林找是個妥帖的辦法,可當真是如此便不著急了嗎?


    宋婉斂下眉,專心看著腳下,道:「你不過是掛念妹妹,沒什麽罪過。」


    宋婉說完,注意到自己身後有一雙黑皮靴子停下。


    鄞州百姓顛沛流離,就連穿上草鞋都是勉強,何故能穿上行軍打仗的士兵才能穿上的黑皮靴?況且這月餘,鄞州百姓基本上都已經知道她是什麽人,無端根本不會靠的這麽近,這個人有問題!


    宋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除卻靴子一身普通百姓衣物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經幾乎站在了宋婉的身後,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刀,直直的刺向宋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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