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夢溪下意識抬起雙手來看,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一雙手,卻是掌心空空。


    如今的夜晚已經有了秋天的冷意,坐在車裏還感覺不到,仍像有灌堂的風吹進心裏去。紀夢溪裹緊外套,點燃一支煙。


    黃老爺子的生日宴今天舉行。


    慣常的設在黃家大宅,空間大,裏裏外外都極為寬敞。而且黃家有自建的園林,到了這個季節仍舊生機盎然。


    宴會的一切流程都已經準備妥當,整個黃家陷在一片忙碌的喜悅中。


    黃老爺子一個朋友送來一種珍奇的金魚,放在水晶打造的魚缸中自由自在的遊泳,身上色彩斑斕的鱗片都在閃閃的發著光,喜慶的不得了。


    黃老夫人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金魚,太漂亮了,那些耀眼的顏色不知是怎麽生出來的。


    一家幾個女眷圍上來觀賞,都是頭一次見,所以讚不絕口。


    黃老夫人雙手捧在價值不斐的魚缸上,連說話都小心意意,像一張口就要把這種不真實的美好嚇得破散。


    “倩倩,你看這個多漂亮。”


    閔倩說:“是啊,放在爸爸的書房裏,看一眼心情一定很好。”


    其他女眷跟著一同附合。都覺得送禮的人很有心,知道黃家有收集這些奇珍異寶的喜好,竟送來這樣的一尾魚。


    半晌,有人插話進來。


    “呦,這魚長的俊俏,哪兒來的啊?”


    黃老夫人順勢答:“朋友送來給我們家老黃的。”


    話落聽出不對,抬頭去看,幾個圍觀的女眷也跟著看過去。難怪是縷男音,竟然是黃宇。


    本來就長得帥氣,今天西裝革履,更加玉樹臨風。


    大手已經捧上來,將魚缸端在手裏:“媽,把這個給我吧,我拿這個去送個人情。”


    黃夫人有吐血的衝動,她這個兒子近來一出一出的鬧,竟然迷上送禮了。


    定然沒有商量的餘地,斬釘截鐵:“不行,這是你一個伯伯送給你爸的生日禮物,你拿去送人算怎麽回事啊。”


    黃宇不撒手,已經抱在懷裏。


    “那我去問我爸要。”


    黃夫人急了:“你給我放下,你要抱到哪兒去?”到他手裏的東西,還能有去有回?


    黃宇英氣的眉毛擰緊,守著一群半老徐娘,二十五六歲了,反倒流露孩子氣。


    “我不放下,媽,我發現你現在怎麽那麽小家氣呢。不就是一條金魚麽,哪天我去給你弄一大缸回來。你就讓我把這個拿走得了。再說,我衝我爸要,他一準也會給我。”


    黃夫人動輒就要上來搶了,就看不上他現在這個白眼狼的德行,人家都是有了媳婦忘記了娘,他這個還沒怎麽樣了,就一個勁的胳膊肘兒往外拐,什麽好的都往外搗騰。


    “我可跟你說啊黃宇,不行就是不行,今天這個場合你給我規矩點兒。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多大的人了,往那兒一站一米八幾的大個兒,當著你這些阿姨嬸嬸的麵就不嫌臊得慌。”


    黃宇最不怕的就是丟臉,玩世不恭的扯動嘴角。


    “我臊什麽臊啊,哪個阿姨嬸嬸不是看我長大的,我想要什麽她們不滿足我。就你天天摳得跟什麽似的。媽,今天這個日子你別逼我跟你鬧,這條魚我看上了,非拿走不可。我在魚在,你要想把魚拿走,你就先掐死你的寶貝兒子吧。反正你也不缺兒子。”


    母子兩個一時間就在客廳裏扛上了。


    黃宇不管不顧,反正他臉皮厚,從小就是混世魔王,也不在乎有什麽好名聲。之前送去那一大車花,眼見把江南給愁壞了,也沒起到什麽討她歡心的作用,這兩天就琢磨著再送點兒什麽彌補一下。這樣碰巧的事,怎麽可能說錯過就錯過。


    要不是當著這些賓客的麵,黃夫人真想上去抽他。


    “黃宇,你別跟我犯渾,快放下!也不看看今天什麽場合。”


    黃宇就是看準了今天的場合,才欲所欲求呢。要是平時隻怕還要費一番口舌。


    “媽,你不打算要你這個兒子了是不是?你今天要不把這魚給我,我立馬跟嬸嬸們走,我改口叫媽,明天就娶媳婦,帶著我媳婦一起叫,一輩子不認你,你信不信?”


    幾個女人倒是喜歡這樣的兒子,黃宇從小到大是皮了點兒,可是品質不壞,哄得一圈長輩幾乎沒人不喜歡。所以才說是寵壞了的公子哥。


    閔倩輕輕的咬著唇,一直在一旁看著。覺得黃宇鬧的時間不對,就想勸說一句:“你要想送朋友,回頭跟爸商量一下吧。”


    黃宇冷冷的看過來:“住口!有你什麽事。”見閔倩一張臉白透,又去問黃夫人:“媽,你給不給?”


    黃夫人都要被他氣迷糊了,為了一條魚爭執起來不好看,再說無聲無息的拿走了反倒沒事,一聲張開讓送禮的人知道那才是真正的難看。


    擺了擺手:“快走吧,快走吧,別讓我看著心煩。”


    黃宇一走,指給幾個親朋好友看:“瞧見沒有,這段時間就跟個土匪似的,老來家裏搗騰東西,之前你們說花房裏空了,那都是他幹的好事。”


    那之後黃夫人跟整個黃家上上下下都勾通好了,以後有什麽好東西,都別在黃宇麵前露。


    黃宇將帖子早發下去了。


    薄南風,離正揚,阮天明一前一後都到齊了,前後沒隔幾分鍾的時間。


    給黃老爺子送上賀禮之後,拿上酒到一邊聊天去。


    阮天明看到三缺一,之前來的時候就把黃家大宅前前後後看遍了,也沒找到黃宇的影兒,按理說這個時候他不該缺席的啊。就問:“黃宇去哪兒了?”


    離正揚抬眼看了看:“誰知道去哪裏鬼混了,不管他,一會兒就回來了,也不看今天什麽場合。”


    話落,電話響起來。


    掏出來一看,是黃宇打來的。


    問他:“女王的電話號碼是多少?你給我發過來。”原來一直沒存她的號,平時也沒有著邊的時候,便想不起來問這事。到江南家小區了,掏出電話才想起來,哪有她的號啊。肯定不敢打給薄南風,就去問離正揚。


    離正揚掛掉電話,短信給他傳輸過去。


    阮天明問他:“黃宇的電話?忙什麽呢?什麽時候回來?”


    離正揚看了薄南風一眼,實話實說:“沒說什麽時候回來,去找江律師了,向我要她的號碼。”


    薄南風一張人神共憤的臉刹時布了一層薄冰,連唇角都抿緊,有種殺人的勁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放下杯子就要走。


    阮天明拉住他,明知故問:“你去哪兒啊?”


    薄南風幾乎是從唇齒中擠出的字句:“有他這樣的麽,天天在我老婆的眼皮子底下晃悠,當我紙糊的是不是?”


    一把甩開阮天明的鉗製,向外走去,那步伐可真是快,轉眼就沒影兒了。


    阮天明哧哧的笑起來:“黃宇真是活膩歪了。”


    離正揚悠悠晃動手裏的杯子。


    “南風一去他就嚇破膽了。”抬起手腕,已經開始計時:“我賭二十分鍾。”


    江南昨晚就約了宋林愛和孫青中午一起碰頭吃飯。早到一步,剛坐下,就有電話打來了,是陌生號碼。


    試探著接起來:“你好,哪位?”


    黃宇聲音歡暢:“女王,是我啊,黃宇。我在你家樓下呢,給你帶來的好玩意兒,你在哪兒呢?”


    江南頭大,最怕黃宇給她送東西。跟離正揚那些點心什麽的還不一樣,太聲勢浩大了,每每收到都是愁事。就那一卡車的花,到現在放在對麵還沒搬完呢。江爸爸和江媽媽每天當個事一樣,一小車一小車的往家弄,總不能像黃宇一樣雇傭一輛卡車。為此連家裏一個客房都倒出來放花了,陽台上也是,滿滿的。昨天江媽媽打電話來說:“小南啊,這樣好的花,枯死都可惜了,可是放在家裏太擁擠,照顧不好,隻怕活不長。你有其他的朋友喜歡花的,就送一送吧,實在沒處放了。”


    這不,江南不得約上密友看看能不能收授兩盆。老放在對麵也不是辦法,她和薄南風都懶得打理,早晚不得死掉。


    而且薄南風特別煩感,巴不得忽如一夜冬風來,那些花通通死掉最好。每次去對麵找東西,都要有意無意的抬腳踢碎兩盆。江南說起來的時候,他連眼皮都不抬,事不關已的沒事人一樣,慢條斯理:“那麽礙事,怨得著我麽,沒看到!”


    沒想到他又來!


    江南隻差要哭給他看:“能不送東西麽?太貴重了,而且給我這種俗人我也不懂欣賞啊。”


    黃宇懷裏還抱著魚缸呢,唯怕裏麵的水灑出來,所以小心意意。


    “這回的不麻煩,保證你也能欣賞得了。搬你辦公室上放到辦公桌上,每天看著那絕對是種享受啊。”


    既然可以放到辦公桌上的,那肯定不大。就問他:“什麽東西啊?”


    “一條小金魚,你別害怕,品種一點兒都不名貴,我去市場的時候花五元錢買的。老板見我長得帥,還非得搭送我兩條,我都沒要。”


    這樣還能勉強接受,一直拿他的東西也很不好意思。


    “下不為例,這次的我收下,以後千萬別送了。”又說:“可我這會兒不在家,我跟朋友在外麵呢。”想起薄南風去他們黃家參加宴請了,或許能碰上:“對了,南風去給老爺子祝壽了,要不然你先交給他吧。讓他回家的時候拿回去。”


    黃宇一縮脖,打了一個寒戰。


    “女王,你這樣不是將我往火坑裏推麽?明擺著讓我去送死,南風對我一直無情無義這事你也不是不知道。”


    “那怎麽辦?”江南很為難,眼見孫青和宋林愛已經進來了,再回去肯定不現實。


    黃宇就說:“那我先給你拿著,等到什麽時候你有空了,我再送過來。”臨了又說:“哎,女王,這是我的號,你存起來啊。”


    江南掛掉電話。


    宋林愛問她:“你老公?”


    江南把號存起來才說:“不是,黃宇,你們不是認得他。前幾天給我送了一車的花,品種名貴的嚇人。據說每一盆都價值不斐,可是就是沒處安放。別人送的東西拿去買又實在不好看。你們兩個看一看,要是有喜歡的,去搬幾盆回家。送親戚也行,總比打理不過來枯死強。”


    宋林愛兩眼放光:“呀,一盆值不少錢的東西,你都到處送,果然財大氣粗了你。”


    隻有孫青不熱烈,從坐下就沒怎麽說話。


    江南看出來了,問她:“孫青,你怎麽了?”


    不等孫青說話,電話又響。


    這回是薄南風打來的,她欣然接起來,就聽那端嗓音低沉:“江南,你要敢跟黃宇接頭,回家看我不扒你層皮!”


    江南冤死了:“胡說什麽呢,我跟愛愛和孫青在一起呢。”猜想他哪裏得到的風聲,知道黃宇要送東西的事了,咬著舌頭叫苦。


    薄南風終於緩和一些:“這還差不多,黃宇那小子有沒有給你打電話?”


    江南實話實說:“打了,說要送一條小金魚,還說不值什麽錢。”


    “你要了?”


    “他都送到家門口了,我能不要麽?不過現在我回不去,他說有時間再送來。”


    薄南風咬牙切齒:“還真是傻媳婦麽?黃宇那個敗家子的手裏有不值錢的東西麽?”


    江南就是入世太淺,生活小事根本不去在意,非得要薄南風來指點。才猛然反應,是啊,那些花他也不當一回事的,否則能一車一車的送麽。但她親見了,不得不驚,根本就貴重得燙手。


    皺起眉頭:“那怎麽辦啊老公?跟他說不要了,反正也沒拿來呢。”


    薄南風歎口氣:“行了,好好吃飯吧,這事你別管了。”


    “怎麽了?老公查崗?”宋林愛興災樂禍。


    江南白了她一眼:“瞎說。”不理會她,問孫青:“說吧,你怎麽了?”


    孫青已經喝了一杯水,往沙發上沉沉的一靠。


    “沒什麽事,跟方青山吵架了。”


    其實也算不上吵,隻是方青山不痛快,話說,他什麽時候痛快過?


    抬起眸子繼續說:“昨晚去他媽那邊吃飯,他喝了點兒酒,讓我給倒水。我就去倒,結果也不知道怎麽就惹到他了,當著那一些長輩的麵就罵我。”


    孫青眼眶紅了,可是哭不出。隻覺得倦怠,一日一日的磨下去連夫妻情份都淺薄了。


    她不願意再說下去,強撐起一絲笑:“叫東西吃吧。”


    宋林愛和江南對視一眼,無聲歎氣。


    宋林愛心直口快:“你老公就是個神精病,你說他不痛快衝你吆喝算什麽本事啊。我就說吧這些個八零後的獨生子哪有幾個靠譜的?都被家裏慣得不像樣子。你老公最格外,一點兒都不成熟。”


    方青山就是不成熟,這一點連江南也是這麽覺得。一個大男人二十八九歲了,有班也上不住,還整天趴在電腦前打遊戲聊qq,再者就抱著電話玩微信。他真的很難想象這是一個正兒八經過日子的男人會有的狀態。薄南風不過就二十四歲,卻從來不見他有時間玩這些。也見過他在家拿著本子上網瀏覽網頁,江南時不時的也會靠上去瞄一眼。不是股市,就是財經市場的走勢分析。即便真的閑來無事,也是開網頁看新聞。


    當然,一個男人有一個男人的活法。或許薄南風那樣,也會有許多人覺得他活得無趣,小小年紀就一本正經,連個揮霍的日子都沒有。


    但江南覺得一個靠得住有擔當的男人,就該是這個模樣。隻是這些話她不好說出來,好像是炫耀自己家的來反襯別人的不幸。但無論如何,方青山這樣的狀態都需要改一改。否則一個家庭都指望孫青自己撐著,遲早有垮下來的那一天。


    她一個月才拿多少薪水?空調銷售旺季不過就那兩三個月,就算一個月能拿到五六千甚至六七千,可是旺季一過,還有那麽幾個月隻拿保底收入呢,一年下來每月平均也就三千左右的工資。而現在孩子已經上幼兒園了,根本再養不起一個遊手好閑的公子哥。


    江南想問題很透徹,不喜歡限於皮表。其實她平時不太在孫青麵前說方青山的不是,即便有情緒也不會像宋林愛那麽直白。畢竟兩個人過日子,再不好再不好,自己說得,別人一說味道就變了。而且說多了,也容易激發孫青和方青山兩個人的矛盾,沒什麽好處。


    “孫青,我覺得你們夫妻相處的模式得變一變。你性子溫婉,當賢妻良母一點兒錯都沒有。但也要適當而為,你得有自己的主張和見解,保持獨自的尊嚴,有做事的底線,有些東西能破,有些東西它就破不得。


    其實你老公這樣,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你慣出來的。從你們一結婚,你就太體貼周到的侍奉他了,無論工作忙不忙累不累,回家都要按時給他做飯。加班晚了,他吃不上飯還要對你發脾氣,你覺得這個時候再忍讓,那還是賢惠麽?那絕對是窩囊。我看你們家類似的事情不少,而你總是沒有原則的包容他。搞得他現在一點兒身為丈夫的責任感和使命感都沒有。你是他娶的老婆,又不是找來的老媽子,夫妻間該是相互扶持和鼓勵的。這樣一路走下去才長遠,而不是一個高一個低,那個低至塵埃的總有一天會撐不下去。你得學會獨立,也給自己一些空間和優待。對他好是應該的,但不是毫無原則。跟他好好談談吧,讓他先找個工作穩定下來,總這麽晃下去,事業又不見半點兒起色什麽時候是個頭?”


    宋林愛附合:“江南說的對,你老公在家時有人慣,現在結了婚你還那樣毫無底線的遷就他,也難道他一直那個德行站都站不起來。女人也得為自己活,眼中不能隻有孩子和男人。男人其實很不是東西,還很犯賤,你越把他當回事,他反倒越不把你看在眼裏,覺得一切都是應該的。給彼此一點兒空間吧。他要還是不正經上班,那你們就分開住一段時間冷靜一下。”


    看孫青和方青山這個樣子,又不得不說人就是個命,仿連姻緣都是老天注定好的。


    就因為孫青是這種性格的女人,所以才遇有了方青山那樣的男人。也正因為方青山是那種男人,所以才娶到了孫青。


    江南篤定,這一對和宋林愛與於群不一樣。他們注定離不了婚,所以隻能調和將就,等年紀長上去一些,心緒成熟了,或許日子便不會這麽難過。畢竟方青山這種人離了宋林愛就很難活,他也知道,就因為什麽都明白,所以幾年前鬧得那麽狠,一個大男人低三下四,抹著鼻子連保證書都寫了,就是不肯離婚,可見他也是無論如何不會放手的。而孫青最大的特點就是心軟,江南保證,隻要這樣的戲碼一上演,她馬上就能束手就擒的妥協。


    薄南風路上給黃宇打電話,黃宇手裏抱著個大魚缸,一路開得緩慢,這會兒不得把車停到路邊接電話,一張口跟他裝瘋賣傻。


    “哎,南風,怎麽打電話過來,你沒去我家大宅?正揚他們都想跟你喝一杯呢。”


    薄南風慢條斯理的笑了聲,問他:“去過了,聽說你在滿世界的找我老婆,我問問,需要幫什麽忙麽?”


    黃宇幹笑:“是,我是跟正揚要過女王的號碼,不過,我沒別的意思,就想給女王送一條魚。南風,你是沒看到,這條小金魚的小模樣長的,哎,你說,咋有這麽好看的魚呢。”被薄南風冷著嗓子嗬斥,讓他說正題,黃宇“哦”了聲,才又繞回來接著說:“我就想著,上次送那些花看樣子女王不是很喜歡,我就想送條金魚彌補一下。”


    薄南風按了按眉骨:“黃宇,你覺得你這樣對我老婆合適麽?”不等黃宇說話,他又道:“花花草草的送完了,下次你打算送什麽?送蛐蛐?還是送鳥?你能別把你紈絝公子的勁頭傳染給我老婆麽。你覺得她一個女律師養成鬥雞玩鳥的習慣合適?”


    黃宇情真意切的說:“是不合適,我那下次再斟酌一下別的,我們好好培養女王。”


    “你給我滾遠點兒,我自己的老婆我自己管,再讓我看到你在我老婆麵前晃悠,別說我不把你當兄弟。”


    黃宇扯著嗓子叫起來:“南風,你想什麽呢?就算你調戲我老婆,我也不能調戲你老婆啊。”


    “誰他媽的調戲你老婆了?”


    黃宇自抽一個大嘴巴:“一時情急說錯話了,不是說你調戲了,我是說你可以調戲。就算你真調戲了,我也不可能褻瀆女王。我和女王之間那是無比純潔的革命友情,講的是江湖道義,跟男女關係扯不上事。”


    薄南風不管能不能扯上,總之離他老婆遠遠的那就對了。


    “再讓我看到你往江南跟前湊,黃宇,你給我記住了。”


    黃宇沒敢直接回家,怕將魚送出去之前,抱回家裏又被打沒收了。


    給秘書打了一通電話,讓她到公司門口來接。


    跟祖宗似的遞她手裏,一再再囑咐:“要是它有什麽閃失,你就收拾東西走人。”


    秘書緊張的不得了,捧在手裏隻差微微的顫。


    “黃總,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


    黃宇沒養過魚,也不知道這玩意兒好不好養,幾時喂食之類的。


    走之前又說:“死勁盯著點兒,別給我餓著渴著的,記得喂食喂水。掉一點兒稱扣你一個月薪水。”


    如花似玉的秘書怔了下,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他。


    似有話想說,斟酌了一下又沒敢說。應了句:“是,黃總。”


    黃宇這才心安理得的回家。


    黃家大宅一片喜慶,裏裏外外彌漫歡聲笑語。


    黃宇一路走過,跟無數人笑著打過招呼,遠遠看到離正揚那一拔人。闊步走過去,唯見薄南風不在,氣喘順了。


    笑盈盈:“呦,哥幾個早到了?”


    離正揚有意調侃:“你那模樣俊俏的小金魚呢?”


    黃宇不笑了,爆了句粗口:“操,都知道了?”


    離正揚示意他靜耳聆聽,誇大其詞的說;“自己聽聽,在場的哪個人不罵你。你行啊,為了一條魚,跟一群女眷爭得臉紅脖子粗的。你不寒磣?”


    黃宇樂了:“我寒磣?我那是為了一條小金魚跟她們爭麽?我爭的不是一條魚,是對女王的一片忠心。日月可鑒,天地可表,你們懂什麽啊?”


    阮天明向後麵看了一眼,轉身去別處找吃的。


    離正揚跟著看了一眼,二話沒說的也去找吃的。


    黃宇見眾人遁走,扯著嗓子喚:“都走什麽啊,喝一杯呀。”


    話落,手中的杯子已經被人清脆的碰出響。


    黃宇看清來人,收了所有麵部表情,轉而又賠笑:“南風,我還正找你呢。”攬上他的肩膀:“還是你夠意思,肯跟我喝一杯。”


    薄南風冷潮熱諷:“你更夠意思,對我老婆的衷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鑒。那麽多女人都不夠你打理,現在竟要一門心思的把我媳婦培養成國家的棟梁之才。”薄南風樂了下,輕描淡寫的挑挑眉:“你說,你要真把我的女人培養大發了,不跟我過日子,去建設祖國了,我的損失誰賠呢?”


    黃宇時常很怕薄南風是有道理的,按理說這個男人年輕,又長著一張豔光流轉的全民偶像臉,該是沒有多少殺傷力才是。可黃宇瞧著他那個冷颼颼的說話勁頭,漫不經心的狠毒,一點兒都不覺得他嫩,絕對是個行走江湖的高手,殺人於無形,他真是怕得很。


    哭喪著臉:“南風,你不信我?”


    薄南風笑了笑,他信,但再怎麽信得過,心裏也是不爽快。


    那天除了薄南風,幾個人都有點兒喝大發了。


    薄南風這個酒量不能喝,所以想喝多也難。醉死了肯定不好看,但若想好看,表示一下就得作罷,沒了那個醉與非醉的過度期,就大多的時候都是清醒的。


    黃宇酒後壯了膽,主動過來纏上他。


    眼光迷離,跟他撞杯子,自己到底說的什麽隻怕自己都快搞不清了。


    隻是神色沉重,望著薄南風時的瞳色更重,他說:“南風,你的女人我怎麽可能會動。我們是什麽交情,是這個世界上可以兩肋插刀的交情,我要是動了你的人,那我黃宇還算是個人麽?當年你為我和正揚出手,我就死心踏地的認下你這個朋友了。可是,不管我多怕你,我都得對女王好。沒人能製止我崇拜她,對她她,對她惟命是從。這是我黃宇的有情有義。你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疼麽?不是身上破了口子,流了血就叫疼。看不見的傷口,那才叫真疼。”他敲著自己的心口,震蕩得聲音都嗡嗡的響:“心裏頭破了口子,潰爛生瘡,長年累月,你還小,或許不懂,那個感覺才真他媽的疼。我陷在一種痛苦裏很多年,久到以為自己都覺得無望,有些東西像夢魘像泥壇,陷下去了,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來。


    這些年你覺得我走馬觀花快活麽?我很痛苦,擁有再多的女人也是恨也是空。我自認自己不是個愚人,但有一個迷局走了太多年我卻走不出。是女王!”他盯著薄南風的眼睛,幾乎是一字一句:“是女王在我需要的時候拉了我一把,那麽多人都沒有,女王輕輕鬆鬆的搭了一把手,我就出來了。你知道她跟我說那句‘不怕,都過去了’的時候,我什麽感受麽?真的是不怕了,從沒有那麽安生過。就在那最黑暗的一點上,女王伸出手告訴我都過去了,其實隻是一團有毒的瘴氣,不是真的,驅散了根本就不會要了自己的命。南風,如果說我黃宇以後還能有愛情,還能和一個女人幸福的過一輩子,那些都是女王給我的。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重生,我的幸福都是她給的,沒人知道指一條路對我的意義是什麽。有時候一個人轉一輩子都有可能陷在一個局裏,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哪一時一個人或許隻要輕輕一指,便能瞬息通透了然,我就是那樣。”


    黃宇這一番話幾個人聽得清清的。


    離正揚眸光如閃,靜靜的抿杯中的酒。


    黃宇幾乎已經站立不穩,真是喝高了,否則有些話他一輩子不會對外人講。說完話,隻覺得口幹,一昂首又灌下去一杯。


    薄南風拿肩膀撐著他,這個時候他說什麽都不適宜。


    隻說:“醉了,去休息一會兒。”接著叫來黃府的下人,讓他將黃宇摻回房間去。


    黃宇將人拔開,怏怏的念:“我能走,都別扶我。”轉首複看了薄南風一眼:“南風,我是個看重恩情的人,所以,你不能把我從女王的身邊拉走。如果她不好,我就一定會站出來保護她。”有些人,不說是再生父母,卻也差不了多少。如果沒有那麽一個人在一個恰到好處的時候給你指點迷津,隻怕一輩子都不能快樂的過。


    薄南風堅硬的拳頭撞到他的肩膀上,蹙了蹙眉:“你是真他媽的要命,非盯上我老婆了。去睡吧,醒了把金魚給她送過去。”


    黃宇傻樂,這才轉身往大宅裏走。


    下人跑過去想要摻扶,被他拔到一邊,堅持說他能走。


    一直歪歪扭扭的上了樓,下麵一團和樂,有優雅的絲竹聲聲。樓上的私人領域反倒異常安靜,主人和下人都在下麵忙活,客人更加不會私自闖入。


    黃宇扶著牆麵往自己的房間裏走。


    下一秒胳膊被人摻上,隻聽那人說:“你喝多了,我扶你。”


    黃宇怔了下,不用轉頭去看,當那雙纖細的手扶上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是誰了。


    年華似錦,曾有一雙人執手而握,以至於很多年黃宇都記得那一雙手粘上身的時候是種什麽感覺。事隔多年,就要忘記了,這細軟便再度纏上身。殘餘的夢魘都要徹底醒來了,還有什麽意思。


    他毫不猶豫的抽出胳膊,仍舊沒看她:“我沒醉,可以自己走。”


    如果你曾放開了我的手,不管我的死活。那麽,我活著不幸的時候你最好裝死。如果這就是你說的愛情,那麽,我不要了。


    通通都還給你!


    黃宇終於肯麵對她,看她已經淚流滿麵,不理會,玩世不恭的笑起來:“閔倩,你多優雅,多漂亮,多楚楚動人。可是,我不再愛你了。”


    閔倩緊緊的捂著唇齒,不讓嗚咽聲溢出來。他說他不愛了,可是她早已經後悔了。在她放手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


    “黃宇……”


    黃宇抬起手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噓!”捏起她的下巴,輕輕的扯動嘴角:“別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當年你為了金錢和地位,背棄我們的愛情,選擇跟我哥在一起的時候,就注定了我們從今往後的勢不兩力。多麽純潔的小姑娘,我以為是真的,把你當寶貝一樣疼愛,親吻你的嘴唇都覺得是種玷汙,原來不過就是個華麗麗的騙子。”


    閔倩拚命的搖頭,不想聽下去,也不想讓他說下去。


    可黃宇不打算就這麽饒恕她,一切都太輕易了,這些年的疼痛他找誰去賠付?


    “你說,當年你才多大,二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怎麽有那麽高深的演計。什麽唾棄榮華富貴,什麽想跟一個人傾心以對。嗬,哪裏學來的台詞?你告訴告訴我。我當年怎麽就信了你?這麽多年我一直想問你,當年我哥帶著你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你知道我就是黃家二少爺的時候,你心裏怎麽想?有沒有後悔愧疚到無地自容?”


    閔倩忍著啜泣,一直將自己的唇齒咬破。


    無需誰問起的這些,那些個痛隻有她自己知道。誰說她不愛呢?誰又知道放手的時候,她有多疼?真是天意弄人,老天從來都不肯善待她,就這麽反反複複的戲弄。


    她伸手拉上他的衣角,仿佛是觸到一點兒溫度,哽咽著說:“是啊,我後悔又無地自容,自嘲又難過。你看,老天它多神氣,又成功的戲弄了我一回。我想要的從不曾真正的擁有。你說我像個戲子,是啊,人生如戲,不唱戲又怎麽行。我爸媽從來感情就不好,打我懂事開始,就一直生活在家庭破裂的水深火熱中。總算媽媽帶著我嫁給了一個有錢人,以為苦盡甘來,原來不是,也不過是場玩弄。繼父從不把我們娘倆個當人看,時不時毒打我媽媽。在我十幾歲的時候,他就想向我伸出罪惡之手,半夜闖進我的房間。如果不是我媽聽到我的尖叫聲,從背後將他打暈,我那時便已經被欺負了。


    那一天晚上我媽帶我離開,我們逃到國外。從那時起我真是恨死了有錢人,這樣的無情無義又猥瑣。我不怕窮,我隻想要一個愛我的男人真心對我,將來有一個溫暖的家庭。足夠了!


    可這樣簡單的願望老天也不肯成全,我媽病了。沒有錢醫治她就會死掉,可是我指望打零工能有多少錢,我以為你是個窮小子,又怎麽伸手向你要?那時候遇到你哥哥,他對我一見鍾情,而且他是個正人君子。我便想,嫁給他吧,人總不能隻為了自己而活,我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媽死在異國他鄉……”


    她再說不下去了,泣不成聲,傾身過來抱住他,從後麵纏上他的腰身。時間在一刹那間恍惚了一下,仿佛還是過去,他們彼此擁有,坐在異國花白的日光下,向往兩個人的天長地久……


    閔倩觸及到他的體溫了,哭得更是厲害,側臉緊緊貼在他的背上聽他有力的心跳。便想,這個男人是我一直深愛的,最想過一生的男人。


    快要說不出話來,痛極反笑,帶著殘破的嗚咽:“命運為什麽對我這樣不公平,非要處處與我為敵。我以為隻要我嫁了有錢人,我媽就有救了,可是我才結婚她就死了。多麽諷刺,一隻隻手在背手推著我前行,從來身不由已,每一步都不滿意,每一步都痛苦,隻有這樣老天似才心滿意足。你說你痛,我又何償不痛。當年我沒有騙你,從來沒有騙過,我就是不怕吃苦,想跟你過一輩子。我一直都隻愛你一個人……”


    走廊盡頭傳來尖銳的破碎聲響,一時間炸開來,顯得格外突兀。


    兩人如夢初醒,轉身望過去,黃肖高大的身軀站在彼端默然的將兩人望著。顯然什麽都聽到了,苦苦掩蓋多年的秘密就這麽猝不及防的光天化日。


    閔倩如遭電擊,驀然放開手,失措的喚他聲:“肖……”


    人去樓空,黃宇的醉意早已經醒了大半。倚身牆壁站了許久,摸索著掏出一根煙點上。


    什麽想法都沒有了,頭腦中隻閃現幾個大字,天意弄人!


    煙火一直燒到指腹上,十指連心,所以肝腸寸斷。


    煙盒裏空空如也,揉碎後扔出去。又去摸索電話,翻出號碼拔過去。


    喉結動了動,啞聲說:“東窗事發了,女王,我該怎麽辦?”


    江南本來在開車,聽到黃宇的語氣,知道又似那天的茫然無措。心性再成熟,也不過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孩子。


    江南聲音平靜,一絲累贅的話語都沒有多問,隻說:“你什麽都不用做,這些年你做得已經很多很好了,足夠了!東窗事發是早晚的事,世上事隻要做過了,早晚都要有見光的一天。原本是你們三個人的恩怨情仇,你掙紮了這麽多年,吃盡苦頭,誰的都不欠。至於他們會怎樣,那是他們的事。無論結果是什麽,都跟你沒有關係了。”


    黃宇靜靜的將聽筒貼在耳朵上,安靜的聆聽,一直不發出聲音。


    有液體滑下來,打到白色襯衣的袖口上,烙下水印,卻仍舊無聲無息。


    江南見電話沒有掛斷,微不可尋的歎口氣:“聽話,去床上睡一覺,睡醒了就忘記吧,什麽都不要記得。”


    跟催眠術一樣,他轉身回房間。


    江南覺得黃宇算是這場角逐裏最卑微受苦的一個,如果他壞一點兒,或是自私一點兒,故事不會平靜的發展到現在。她覺得,如果可以,黃宇是想掩蓋一輩子的。


    無論結果是什麽,黃肖和閔倩當年都得到了自己想得到,或者該得到的。沒有什麽可遺憾,人生又怎麽可能都是盡人意的十全十美。


    黃肖愛閔倩,他如願以償的娶她為妻。而閔倩無論是為了金錢還是地位,也按著她所想的擁有了,即便是場交易,也算物有所值。


    唯獨黃宇兩手空空,知曉所有的醜陋和背叛,這些年過去了卻隻是一聲不吭的默默承受。很難想象他那種性格的男人,當時是怎麽轉的身?那一刹那隻怕活著比死了更難受的吧。若說真的有所虧欠,也是黃肖和閔倩欠了他的。當年他那樣,實則就是成全。


    所以江南相信,如果黃肖真的疼愛他那個弟弟,即便知道真相,也會想明白他的初衷。如果黃宇心裏沒有他這個哥哥,便不會忍痛的走到今天。


    對於黃宇,一切都已經夠了,再算不到他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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