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驅使,尋聲望過去。


    是黃宇,看來似要去提車。舉步想走,被女人拉住一側手臂。


    知道黃宇是s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不說閱人無數,染指過的美女也多不勝數。這個女人卻連江南都忍不住驚灩,實在漂亮,不單漂亮,更是氣質過人,甜美得讓人想起兒時吃糖的感覺,不會覺得膩,唇齒留香,異常美好。


    黃宇不為所動,麵對美女不同尋常的冷淡。煩躁的抽回手:“回去吧,我的事你以後不要管。”


    女人似是不放心,眉眼間都是焦色:“你喝了那麽多的酒,怎麽能開車?每次我回來你都是這個樣子,你到底想頹廢到什麽時候。”


    黃宇冷冷笑起來:“閔倩,你當你是誰,我值當為你買醉?你說話的時候到底要不要臉?”


    他將話說得無盡刻薄,女子不但不生氣,反倒有些悲涼的看他。


    “黃宇,你能好好的麽?不要再這樣了,找個喜歡的女人好好的過日子。我們之間的事已經過去了,以後你和別人的路還很長,你能不能理智的些。我們再沒可能了,你傷心又有什麽用,我希望你能愛上別的女人,開始新的旅程,而不是這個樣子讓我愧疚……”


    這是一種卑微的救瀆,無恥的憐憫,隻能讓可憐的人更加低至塵埃。最後轉身的人已經很是被動了,再被人這樣子的憐憫,好像真的非她不可,除了痛苦,本已經一無所有,卻仿要連自尊都失去。江南盯著這一幕時便生出這樣的感慨,天下大多的男歡女愛都有可以複製的共同點,快樂是那樣的快樂,傷心是那樣的傷心,連歌裏都會唱到街頭那一對和我們好像,怎麽可能不像?滾滾紅塵中的曠男怨女。


    江南清析看到黃宇眼中的淒涼,跟她當年的也很像,無可奈何,又痛不可遏。明明是兩個人的淪陷,偏偏一個轉了身,而另一個卻像久久緩不過神來。覺得自己賤到卑微,不想那樣,哪怕對全世界哭泣,也想對這個人微笑。你拋棄了我,背棄了諾言,我不需要負心人憐憫。因為,你那樣淺薄,你不配。


    車門打開,她義無返顧的走下來。


    直到走過去,拉起黃宇一隻冰冷的手掌,那兩個人才從拉鋸式的極度悲傷中回過神,注意到她的存在。


    江南笑嫣如花,黃宇許多年以後再想起,隻覺得溫暖,像陽光一樣照進心裏,很多年了都沒有那樣溫暖過。


    “聽說你喝酒了,我過來接你。”拾起一絲碎發別到耳後,江南笑意溫婉:“不是跟你說了麽,以後白天不許喝酒,是我不好,早上不該惹你生氣。”


    黃宇看著她愣了下,但轉眼恢複如常,神色裏有慰籍,他這樣知頭醒尾的人物怎會看不出江南是在危難時仗義相助。


    那一刻的柔軟不是假的,第一次覺得,除了身後那一個,這世上原來還有人讓他心裏很軟很寧靜的時候。他像個無助的孩子,沒人知道那一刻他多麽貪婪一個人的救助。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抹了一下她的臉頰,一閃而過,淡淡的鉤起嘴角:“還知道惹我生氣了啊,我當你不知道自己錯了。誰讓你不好好吃飯,工作那麽忙身體怎麽撐得住。你從來都當我是花花公子,不知道我對你有多好,多心疼你。”


    江南眼風微調,看到閔倩慘白的一張臉,越發覺得沒有意思,這個女人分明就是在唱大戲。知道他離不開,放不下,走不掉,所以說得冠冕堂皇,一旦有一天他真的可以轉身離開了,她就會無所適從的落寞起來。


    感知到他的手掌漸漸溫起來,江南仍舊笑著:“越忙越不想吃,不過我跟你保證,以後隻要是你做的,我就好好吃。我們走吧,我送你回家睡覺。”堂正的看了閔倩一眼,方才注意到般:“哦?有朋友?”


    黃宇已經把人拉到近身處,坦坦蕩蕩的看向閔倩:“閔倩,我大嫂。”又對閔倩介紹:“這是我喜歡的女人,所以我說了,我喝醉不是因為你。你的那些擔心也是沒有必要的,我知道這世上還有值得我去深愛的人,而且我已經找到了。”


    看向江南:“我們走吧,你下午不是還要上班。”他癟了癟嘴,竟然也會撒嬌:“都說了我養得起你,就不能不上你那個班每天陪著我。”


    江南把他拉到身後去,把手伸向閔倩。


    指尖交握時說:“謝謝你放開黃宇的手,讓我得已在最好的時間裏遇上。我知他的情,知他的義,知他的冷暖,所以,隻要他不轉身離開,我永遠不會放開他的手。不重承諾的人,根本不配談愛情。”


    這些年她常常幻想一個場景,真希望當年那個最最悲涼的時候,在心冷透之前,有一個人可以牽起她的手,對就要轉身離開的紀夢溪說這麽一番話。她哭得很狼狽,可是他不打算留下,她便忽然後悔起自己的卑微。


    隻怕黃宇這樣驕傲的人,定也不喜被人這般踐踏,哪怕對方是他最愛的女人。


    閔倩狠狠的怔愣住,明顯失了風度。


    黃宇將江南拉過來,神色裏有感激,款款說:“我以後再不胡鬧了,不做一件讓你難過的事。無論你要不要我,我都會好好的活,為你而活。”


    車子一直開離這裏很遠的地方停下。


    江南已經換了嘴臉:“你要上哪兒?自己下去打車吧,我得回事務所上班。”


    黃宇皺起眉,恢複玩世不恭的惡劣模樣:“女王,你不是說要送我回家麽?你怎麽不重承諾。”


    “我跟你重什麽承諾,再說我這個人本來也不重承諾,下車。”


    黃宇是不敢惹她,這是薄南風的女人,性情本來也很火爆。怏怏應;“下車就下車,反正你就跟南風一樣沒良心。”慢動作開門,下一秒轉過頭,神色一本正經:“女王,今天……真的謝謝你!這麽多年,我在她麵前從來沒像今天這樣痛快過。”卑微進塵埃裏,又像是沒有辦法。


    他這個樣子讓人看了還很不忍心,從來沒看過黃宇這樣的說話方式。


    江南倒有些受之不起的笑笑:“沒什麽,就是看你當時似乎挺難為的,我一下沒管住自己,就多管閑事了。還怕你生氣,怪我砸場子呢,你不怪就好。”


    黃宇淡淡的笑了下:“這一次沒管住得好,不過,你真是挺不讓人省心,難怪南風那麽瀟灑的一個人沾了你的邊,要跟個老媽子一樣。擱誰誰也得那樣。”他沒頭沒腦的說完,問她:“給你講個故事,你聽不聽?”


    江南知道他要講什麽,心裏也正好奇,問他:“能說?”


    黃宇示意她下車,他想抽一根煙,可車上空間太狹小。


    江南跟著下來,黃宇指間的煙已經點著,輕輕的吐了一口煙圈,淡淡地眯起眼看遠方的晴空。


    嗓音亦很清淡:“本來不能說,這個故事除了離正揚,誰都不知道,我沒跟任何人說起過。剛才那個女人是我愛的女人,太愛了,所以才會被她毀掉。”


    “遇到她的時候才二十二歲,那時候在國外讀書,休息日朋友聚會時遇上的。第一眼就對她很有感覺,那時候跟現在還不一樣,不化妝,淡淡的反倒很好看,真像水一樣流淌進我的心裏去。便開始追她,覺得她與眾不同,連朋友都那麽說,還說不要玷汙這樣純潔的事物。真是用了心思,捧上去的是真心,跟現在用金錢去打動女人完全是兩回事。


    她家庭條件不好,一邊讀書一邊打工,留學生有太多人的日子並不好過。追求她的時候才發現她生活條件的艱辛,但是很努力,似咬緊牙關過活。我從小優越,沒見過那樣的女人,像一根堅硬的刺,越發覺得她真的是與眾不同。她說,她想找一個風雨同舟,困苦的時候攜手共度,誰都不拋棄誰的人。那時多傻啊,就說我做得到,陪著她打工,重活累活我都衝上去替她做,那時候一個人要做快兩個人的活計,很累,常常晚上回到住處,躺在床上合衣便睡了,醒來已經是早晨。但不覺得苦,很開心也很踏實。她說她不喜歡有錢人,她不信任他們的真心。我能理解,她的媽媽就是帶著她改嫁給了一個有錢人,沒多久遭遇拋棄,在她心裏烙下陰影。我便掩著我的家勢,一心想著,隻等她看到我的真心時再告訴她。告訴她,我跟那些有錢人不一樣,我會好好的照顧她一輩子不離不棄。”


    黃宇將煙抽得很大力,接連幾口,嗆得自己咳起來,似真的痛苦。


    看了江南一眼,雖是鉤動唇角笑著,但他眼中沉甸甸的哀傷是騙不了人的。


    聽他接著緩緩說:“女王,你知道麽,原來我真的是看走眼了,我錯得竟然那麽離譜,去相信一個女人的真心,活該我被踐踏。”


    他發狠似的說,因他終是遭到了背棄。


    記得那一天的場景,異國他鄉下著大雨,他穿得單薄,站在不斷滴水的廊簷下。直到那時他還是歡喜的,盡管前一刻他才將屬於她的那份工作做完,髒掉的衣服來不及換。去她的住處找她,隻想告訴她:“下雨了,外麵冷,你的工作我早起三個小時都做完了,你好好睡。”


    他黃宇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那樣的苦。家裏沒一個人不疼寵他,如果要他們知道,他在國外做這些辛苦的工作,隻怕會心疼得落淚。可為了一個女人,他竟然不覺得辛苦,尤記得第一天上工,細嫩的雙手磨出血泡,最後磨破了,洗澡的時候沾到水,生疼入骨。再後來磨出繭,一層厚厚的死皮,不過是想用這雙手將真心捧到她麵前。


    然而,那一天是霹靂,像曆經了一場滅頂之災。隔著那麽多道繁重的雨幕,他仍是清析的看到自己的哥哥攬著他心愛的女人,共乘在一把傘下笑容洋溢。而他像個傻子,被漫天的大雨澆了個透心涼。


    一個最疼愛他的哥哥,一個他最愛的女人……像尖刀利刃在心裏劃出口子。


    黃宇執煙的手開始顫抖。


    那煙已經快燒到指腹,江南伸手過去,無聲無息的給他拿下來。輕輕的:“都過去了,不怕。”


    黃宇像在黑暗中逆行,聽到聲音就是見了光,一下將目光聚集到她的臉上。一點點凝神,恢複焦距。


    喉結動了動;“那一刻我站在雨中一動也不能動,身體不像是自己的,世界太吵雜了,我那樣冷那樣怕。到底在那裏站了多久,我自己都不知道。直到她回來時看到我,驚怔不已。叫我的名字,我還以為是做夢,看天色,漫天的紅霞,原來從早到晚,我就那麽怔了整整一天。我質問她為什麽會背叛我。你知道她跟我說什麽麽?她說,苦日子她過怕了,真的是怕了,一天都不想再過下去,她還說哪個女人都想嫁個有錢人,豐衣足食的過一輩子。”


    “我隻是想不明白,世界上那麽多有錢人,為什麽要是我的哥哥。她說,他們是在機場遇到的,早就遇到了,她去送朋友,哥哥手機沒電,借用了她的電話,最後留下了聯係方式。我哥再來看我的時候,也是為了見她,最後就那樣走到一起。閔倩說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是我,隻是她想要的我給不起。”


    跟童話一樣的背棄,接下的不用說,江南也想得到。後來閔倩無疑要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可能那個時候已經和黃肖談婚論嫁,所以一場驚魂。當時她那副失魂落魄的嘴臉什麽樣,或許真跟言情劇裏的一般無二。花容失色,口味盡失,躲到後花園裏痛哭一場也說不定。


    卻把黃宇變成一個不再相信真心,遊戲花叢的公子哥。看著現在的黃宇,任誰能想象,二十二歲的他,是個甘願為一個女人吃盡苦頭的男人。


    閔倩說她這輩子最愛黃宇,江南相信。早在她的神情裏就已經看出,這一生要怎麽後悔,隻怕也隻有她自己最知道。


    江南聽完笑起來,拍拍黃宇的肩膀。


    “其實也沒什麽,遠不到絕望的時候。”她神情活躍,眼眸彎起,全不像是在聽一個悲劇,幫他數算:“其實你跟我很像,我五年前被一個男人狠狠背棄,痛心到一度以為自己不能活。跟你當年該是一模一樣的感受,無論原因是什麽,結果都是那樣,別人無論是愛還是不愛,卻是真的轉身了,而我們回不了頭。


    你選擇遊戲花叢,而我選擇關閉心門,不再貪戀紅塵。以為要那樣一輩子的,畢竟已經快要三十歲的人了,還沒對誰動過心思,不是一輩子是什麽。但是你看,我還是遇到了薄南風,發現,那些痛,那些愛,那個人,淡如一抹硝煙,竟什麽都不是了。我沒有愛無能,也沒有一地心死,還是可以為了一個男人心跳加速,心裏滿滿當當的都是他。薄南風很在乎我愛過一個人,他嫉妒的要命。可我不那樣感覺,我覺得,一切不幸都是值得的,隻為遇到他,讓我看清他有多麽好,教我珍重和知足。認清這個男人值得一輩子去珍惜,去嗬護。


    你二十二歲受過傷,如今不過二十五六歲,還不及我痛苦的年限長,你悲觀什麽?閔倩說得也對,你會遇到一個更好的女人,好好的跟你過一輩子。你現在覺得她在你心裏重如千金,無法釋懷。有一天你也會發現,其實什麽都不是,不過一段歲月,一個女人,與你曆經的這些任何一段風花雪月的事沒有不同。”


    黃宇打電話回去,說晚上回家吃飯。


    老夫人接的電話,還驚了一下。一再確認;“你真回來?”以往這個時候,怎麽喚他都是拖拖拉拉,一家人想聚全了,總是不容易。


    黃宇嚷嚷:“媽,你什麽意思,我自己的家,我還不能回了是吧。”


    老夫人就啐他;“你還有臉說這樣的話,是我們不讓你回來啊,還是你自己不肯回來。”


    黃宇掛掉電話,想起跟江南對話結束,問她:“這個彌天大謊扯出去了,我家人要是讓我帶人回去,我怎麽辦?”


    江南翻了翻白眼,漫不經心的:“那我可不管,關我什麽事。”


    黃宇發現,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女王竟然跟她老公一樣無恥。明明是她先想出的救火的法子,最後卻說跟她沒有半毛錢關係了。


    “感情不是你自高奮勇衝鋒上的陣?”


    “我日常做事本來就隻想開頭,不想結果。”


    也就是說,她隻猜到了開頭,完全沒去想結果。黃宇徹底無語。


    當晚回家的時候,薄南風喜滋滋的。


    江南一抬眼就看出來了。問他:“薄南風,你笑得那麽得意,交桃花運了?”


    薄南風板起臉瞪她:“瞎說,怎麽?你想要個妹妹?”


    江南白了他一眼:“你敢,有本事帶回來給姐看看。”


    薄南風已經粘上來,從身後抱住她。


    “呦,跟哥哥耍橫,讓我看看姐長什麽模樣。”說著挑起她的下巴,溫香軟玉塞滿懷,笑起來:“別說,姐姐長得還真是有模有樣,來,給爺笑一個。”


    江南拍他的手:“沒個正經,你去死。”


    薄南風懶洋洋的:“你不笑,那爺給你笑一個。”美男露齒一笑,蓬蓽生輝。


    江南發現他今天真的很高興,追問:“你快說啊,到底怎麽了?”


    薄南風眯起眸子:“什麽怎麽了?”靠到沙發上,連同把她抱到懷裏。


    江南捧著他的臉:“你明明笑得很開心,說吧,你晚上幹什麽了?”


    還能幹什麽,跟黃宇一起喝酒了,確實開心。聽到真心話了,不開心才怪。原來往事如風,她什麽都不放在心裏了,說她心裏滿滿當當的都是他,連帶那些不幸,也隻是為遇見他並懂得知足珍惜而做的準備。


    想到這裏,不笑了,彈了下她的腦袋;“傻媳婦,以後可不能跟誰都那麽實在,說話也得注意。你以為遍地的男人都跟你老公似的對你這麽掏心掏肺麽。”想起來,覺得不省心,歎口氣:“怎麽長這麽大的吧,到底長沒長腦子啊。”


    黃宇他們這幫人個頂個的都是大滑頭,卑劣手段玩習慣了,跟她麵對麵的時候,那還不相當於大灰狼對小白兔。眼見自己的話都被錄了音,虧她還是個律師,竟然沒注意。


    江南哪裏會想到黃宇中間拿出電話看時間那一舉是開了錄音鍵,而且轉首就樂嗬嗬的捧到薄南風麵前邀功請賞。今晚這一頓就是薄南風付的帳,太不應該了,在離正揚的地盤上,白白的給他創收幾萬塊。


    當時拿過電話已經警告過黃宇:“再敢跟我老婆玩這種心思手段,看我不廢了你。”


    黃宇一口菜沒嗆死:“有你這麽重色輕友的麽,我這麽卑鄙下流又無恥,我為了誰啊?再說,女王是你媳婦,那修為能低了麽?你是沒看她怎麽雲淡風輕給我捅婁子的。”


    薄南風問他:“捅什麽婁子?”


    黃宇馬上低下頭乖乖吃飯。


    “我跟你說南風,江湖道義,你還真別問,這是我跟女王的秘密。”


    薄南風問不出,就想著從江南這裏找一下突破口。


    “老婆,你今天見到黃宇了?”


    “嗯,見到了,送愛愛的時候看到的,和他大嫂一起。”


    薄南風點點頭:“就完事了?都說什麽了?”


    江南抬起頭;“這個我怎麽能說,人家的事不好在背後說的,再說我聽過就忘記了。”


    催促他去做飯:“你快做飯吧,你吃了,我和孩子還餓著肚子呢。”


    這兩位是大爺,薄南風再怎麽裝大爺,也不敢真怠慢,放開她起身去做飯。


    江南衝著廚房吆喝:“老公,我已經請下假來了,明天我們去試婚紗,直接拍婚紗照吧。”


    薄南風在廚房裏忙活,聽到她這樣說,樂了:“這回表現還不錯,速度倒快。”


    江南神情狗腿。


    “也不看跟誰學,覺悟能低了麽。”


    照之前一樣,吃了飯不能立刻放賴去床上睡。薄南風洗碗的時候指使她:“快去換衣服,別一會兒我都穿好了,你又慢騰騰的。”


    江南真心不想散步,在家看電視也行啊。


    麵朝下趴在桌子上哀號:“薄南風,你太沒有愛心了,你怎麽能欺負一個孕婦,逼她做不想做的事呢。”


    薄南風不為所動;“少跟我來這一套,裝的跟良家婦女似的,快去!”


    江南知道最後肯定拗不過他,還是得乖乖回房間換衣服。


    天氣漸漸涼下來了,短袖的衣服已經穿不住。夜風一吹,呼呼的冷風。


    薄南風手掌捂熱了,把她的手攥進掌心裏。牽著往前走,江南懶洋洋,跟在後麵一步不想動彈。


    他笑了下,回頭喚她:“走不走?走兩步有那麽痛苦麽?你這樣,將來孩子生出來肯定也懶。”


    本來最早不排斥走路的,時常一個人看東西看煩了,還會出來跑幾步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但如今懷了孕似乎整個人都變懶了。江南知道還有一種原因,便是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如此,一旦被一個人捧在掌心,細心嗬護起來,就會變得嬌弱又懶惰,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弱不禁風,連走路這樣的小動作,都想靠一靠他。


    徹底放起賴來:“老公,你背著我吧,我肚子裏還帶著一個呢,走起路來多辛苦。”


    薄南風眯起眼,神色冷靜的提醒她:“還沒顯懷呢,去醫院的時候你不是也看了,就是一小團肉,手腳都沒分化出來,有多重?”轉過身去繼續牽著:“早說了,別跟我來這套,我不會肆無忌憚的慣著你,自己走!”


    江南戚戚哀哀的跟在後頭,薄南風電話響了,鬆開她的手去摸電話。


    看樣子是阮天明打來的,薄南風問他:“怎麽了?”


    阮天明歎息:“蘇瑞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指望那幾個人根本看不住,蘇瑞的鬼心思太多了,怎麽跑出去脫離眾人視線的都不知道。


    薄南風淡淡說:“她肯定換裝了。”一個女人茫茫人海怎麽找,何況是這個時刻。


    就猜她一早料到有人跟著了,所以耍花招故意躲開。這是個時常連老爺子都拿她沒辦法的人,打小就時不時被人盯著,甩人的本事可想而知的一流。


    薄南風不是太擔心,江南就在她手邊上,能有什麽事。


    “估計去哪裏玩了,不用管她,讓人守著看她什麽時候回來,再回來就不要看丟了。”


    “好,我知道了。”


    江南摸不清薄南風這是唱的哪一出,防自己的妹妹就跟防賊似的。但肯定不是討厭,連他自己都說了,是很感激蘇瑞的,那這樣何必?


    “你妹來好幾天了,不見見不好吧?”家長沒去拜訪,好不容易過來一個親人又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是不是太不像話了。


    薄南風收起電話,重新拉起她的手。


    “那丫頭很任性,我正在想辦法,在我們婚禮之前把她潛送回去。”


    江南還想說話。


    薄南風已經捧起她的臉,在嘴上輕啄了下:“不用操心,我心裏有數。”


    不知蘇瑞任性到何種程度,連見一麵薄南風都不允,隻當她是洪水猛獸。他的家庭本來就很複雜,江南也便不多問。


    沿著小區外麵的馬路一直走,有一個街區小公園,雖然季末,還有未謝的花生機粲然的開放。


    今晚的燈光似乎格外明亮,以前從不記得這個時候這些花還能看得這樣清析,沾了一點兒燈火霓虹的顏色,所以連美麗都是影影綽綽。


    江南驚訝,伸手指給薄南風看。


    “老公,你看那些花,沒想到晚上看這麽漂亮。”


    才說完,有人燃起火花,一叢叢一束束的直衝天際,火樹銀花,落雨紛飛,轉首照亮半麵天際。太璀璨了,城市的燈火又哪裏比得及。


    很久沒看到這麽漂亮的煙火,不是過年過節,這裏從沒有人燃放,所以便不知道是沒人有這個興致,還是法律規定不許。


    隻記得新年的時候,站在樓上會看到煙花盛開的景色,但跟現在的還不一樣,遠沒有此刻的盛大模樣。


    江南頜首盯著天際目瞪口呆,各式各樣的花形,亦是五顏六色。刹時間小公園內人來人往全部駐足,熱鬧非凡。有人歡快得直拍手,就差載歌載舞。


    光彩接連不停的綻放,地上地下錦花迷漫。


    江南一轉首,卻找不見薄南風人了,顧不得再看,四處看了看,仍舊沒有看到他。怕是被擠上來的人潮衝散了,沒拿電話,想聯係都不可能。急得就要四處去找,才一轉身,他已經盈然眼前。


    桃花眸子微微彎起,嘴角眉梢都是笑意,比這漫天錦繡還要好看。


    本來就絕世獨立,單膝著地風度翩翩。他說:“江南,嫁給我。”


    江南顯然是得了意外驚喜,睜大眼睛盯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各路人馬都湊齊了,一抬眼看到宋林愛,孫青,還有離正揚,阮天明,黃宇。一切跟變戲法一樣,眨眼間歡聚一堂,共同見證他們的美好,分享他們的喜悅。


    感動的不得了,孫青那個善感多愁的已經跟著喜極而泣。宋林愛揚著大大的笑,不停拍手:“答應他,答應他……”


    跟做夢一樣,隻覺電視劇或者小說裏才會看到的場景,有類似的,讀起來甜蜜,沒想到親身經曆了,還有無法言喻的激動。忍不住想要掉眼淚,看著他,慢慢淚眼婆娑。


    前世今生都像是在等他的,這一世到底遇到了,近在眼前,眉眼輪廓都清析如斯。仿在夢裏就溫席過千遍萬遍,彌足珍貴到自己都沒有話說。


    叫好的人越來越多,阮天明將這一幕拍攝下來打算供兩人永遠銘記。


    薄南風臉上的笑意一成不變,燈光打上去,一層層,一縷縷,甚是迷幻。


    薄唇動了動:“老婆,嫁給我。”


    宋林愛扯著嗓子喊起來:“江南,你再不收下,我可收了。”


    江南低著頭盯緊他,劈裏啪啦的掉眼淚,真被他感動到了。鑽石戒指映在眼裏閃閃發光,像瞳孔中的淚。


    她伸出手,薄南風笑得更甚,迫不及待的給她戴上去,再迫不及待的將她擁入懷中。掌聲響徹得更加凶悍,卻仍舊不及她的心跳聲。


    跟狂歡夜那樣,世界吵鬧得一團歡快。有情侶借著這一股熱潮擁吻,不會覺得唐突,一切氛圍都剛剛好。這是一個笑語歡天,愛意彌漫的時刻。


    但江南還懷著孩子,出來的時間已經不短了,薄南風不想讓她再站下去。


    蹲到她麵前,回首喚她:“上來,老公背著回去。”


    江南默默的趴到他的背上,手臂攬緊他的脖子,慢慢從人潮中走出來,繁華三千拋到身後。沿著一條路,朝著一個更明亮的方向往家走,兩側是光影斑駁的路燈。一條路刹時悠長起來,一直走下去就能天長地久。


    江南生起感觸:“以前看過一個故事,男主就是這樣跟女主求婚的,他們之間有山高海深的仇恨,他想她嫁給他,也是別有用心。可是,他卻是真的愛她。”


    薄南風“嗯”了聲,問她:“叫什麽名字?”


    “容岩和白君素。”


    黃宇見主角都退場了,轉首看了看:“回去吧幾位,沒咱們什麽事了。”


    阮天明收起拍攝工具,扛著還怪沉。嘟囔:“好像至始就沒咱們什麽事啊。”


    黃宇笑了:“誰說的。”把孫青指給她看:“你瞧這位,哭得激情洋溢的,還叫沒事?是你冷血不入戲。”


    “你說,南風是不是今晚得請咱們喝一頓?就這麽走了不地道。”


    黃宇訕笑:“你得了,女王是孕婦,南風肯定是帶回家哄著睡了。”


    阮天明狐疑:“行啊,我怎麽瞧著你對女王更加敬畏了。”


    黃宇挑了挑眉:“臣服於女王腳下,是我們凡夫俗子的責任與義務。”


    離正揚低頭掏出煙,問過爭論不休的兩人,沒人抽,自己點上。


    要散場了。


    宋林愛和孫青一起,已經拉上她,跟幾位招手:“我們先走了,再見。”又拍了孫青一把:“行了,大好的事你哭得慘兮兮,別給江南丟人了。”


    孫青振振有辭:“人家不是感動麽,真替江南高興。”


    宋林愛便不說她了,之前鼻子也是酸酸的,不管她自己是怎麽樣,總算朋友們都塵埃落定了。


    黃宇之前是搭阮天明的便車過來的,這會兒拉上離正揚。


    “我回大宅,你送我回去。”


    離正揚轉身:“為什麽是我?”


    黃宇已經蹭到他的車上,咧嘴笑:“還能為什麽,你順路唄。”


    其實今晚離正揚也沒說要回家裏住。


    既然黃宇蹭上來了,就往家的方向開。


    手中的煙還夾在指間,車廂內淡淡的煙草香。吸了一口問他:“這個時候不是不想回家?”


    黃宇看了他一眼,又轉首窗外,他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想了很多事,他總不能一輩子如此,陷在一個陰影裏讓自己狼狽地不生不死,那很不現實。江南說得對,沒有什麽一輩子,驀然回首的某一天,就會發現自己曾經執著的那些像個笑話。背棄是醜陋的,根本不值得也不適合被人銘記一輩子。


    淡淡說:“今天聽了女王的話,覺得很有道理,總不能一輩子如此。”


    離正揚掐滅手裏的煙,半晌:“你能想明白自然好,早就該釋懷了。”


    黃宇徹底看過來,盯著他肯定的說;“正揚,你喜歡女王對不對?”


    離正揚怔了下,握著方向盤的虎口泛白,驀然側首看他,薄唇抿得很緊,卻沒說一句否認或者承認的話。


    黃宇接著說下文:“別問我是怎麽知道的,我就是知道。我跟你從小一起長大,你看什麽人用什麽眼神,我都清清楚楚,沒哪個女人讓你離正揚看著的時候歡喜又哀傷。”不再看他,隻是勸阻:“別讓自己再陷下去了,你這個不比我痛快多少。跟南風那麽好的朋友,隻怕要傷了和氣。”


    良久,離正揚隻是緩緩的說;“我從沒想過要怎樣。”喜歡一個人,有的時候那真的隻是自己的事,與其他人沒有關係。


    得不到,說不出的感覺的確苦澀,但因為喜歡那麽一個人,心活起來,也是好的。


    黃宇本來說好要回家吃晚飯,後來又聽到阮天明說薄南風今天要跟江南求婚,一幹人都要去看熱鬧,他也不想落下。就跟老宅那邊通了電話說晚飯不回去吃了。


    本來老夫人還抱怨:“就知道是這樣,他根本就不會回來,就戲耍他老媽在行。”


    沒想到才吃過飯不久,人反倒回來了。


    管家見人進來,揚著聲音喚:“二少爺,你怎麽才回來?晚飯已經用過了。”


    黃宇擺擺手:“我已經在外頭吃完了。”


    把外套遞給下人,一進到客廳,全家人都在,黃老爺和夫人坐在一排沙發組上,一側就是黃肖和閔倩。


    閔倩這個賢惠媳婦本來在替兩位老人倒茶,聽到管家那一嗓,手一抖灑出一些。滾燙的茶水,燙得輕呼。


    “啊……”直像疼進心裏去。


    黃肖把她的手握到手裏端詳,問她:“燙壞沒有?怎麽那麽不小心。”


    閔倩沒說話,眼風撩過去,黃宇已經走進來。閑散的跟兩位老人打過招呼,大大咧咧的坐到沙發上。


    黃肖讓下人帶著閔倩上樓抹藥,有一塊地方已經燙紅了。


    不等起身,黃宇輕笑:“呦,大嫂這是怎麽了?皮薄肉嫩的,燙壞了?”眯起眸子看了一眼,坐直身子說:“這些活讓下人做啊,輪得著你一個少奶奶做了,這回看我大哥不心疼。”


    黃宇本來說話就難有個正經,再風涼的話從他口中聽到,都稀疏平常,聽到閔倩耳中卻異常辛酸。


    像根利刺那般按進她的心裏去,以前聽黃肖說起他那個弟弟,那時哪裏知道黃家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二少爺就是那個跟她在國外同甘苦共患難的黃宇。隻聽黃肖說:“別看我二弟玩世不恭的,哪個女人要是嫁給他才幸福。他自己就不被豪門裏的規矩束縛,將來肯定也不讓他的媳婦被束縛住。一準兩個人一起自由自在的。”閔倩當時就羨慕那樣的幸福,她也想嫁入豪門,卻又忌憚豪門裏的忌諱和講究。由其她這種出身的,一般很難被豪門看得起,所以嫁給黃肖幾年,處處麵麵俱到,小心意意,顧慮周全,唯怕哪裏疏漏被嫌棄,別說多辛苦。


    聽黃肖說完,記得自己還曾打笑:“還真是,哪個人要是做了你弟妹,真是福氣。”


    隻是她沒有那樣的福氣。


    真是被燙疼了,眼淚都要奪眶而出,在自己失態之前馬上起身上樓。


    黃夫人瞪了黃宇一眼:“你的嘴巴就不能改一改,說話老是像不中聽,也不看看是誰,那是你大嫂。”


    黃老爺子哼了聲,倒不指望他會改變了,從來都一股腦的怪到黃老夫人的頭上。


    “他那樣還不是你慣的,小的時候就皮,一要教訓他,你就橫攔豎擋的,現在好了,連你這個當媽的也知道不好管了。”


    黃夫人歎氣;“是我橫豎攔著不讓管麽,哪一次不是他大哥護著。”


    這倒是,小的時候黃宇就容易闖禍,每一次黃老爺子氣不過拿出鞭子的時候,黃肖總要擋到前頭,說:“要打弟弟就先打我吧,我替他受罰。”


    黃宇抬眸,黃肖正靜靜的看著他。


    如今大了,哥倆個的感情反倒遠不如以前好。比起自己的哥哥,黃宇更喜歡跟外麵的那些哥們在一起。黃肖每年難得回一次家,他卻打電話叫都叫不回。


    其實黃肖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裏,黃宇的叛逆就像一夜間的事,忽然一下就跟他疏遠了,一步不想湊近。看著他,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黃肖想了很多年,都沒發現症結所在,也曾想跟他好好談談,看看是不是哪裏出了誤會,一家人總要說個明白。


    但黃宇不跟他談,仍舊漫不經心的笑著:“能有什麽事,你想多了。我隻是覺得自己長大了,總不能一直讓你那麽護著,闖了禍自己承擔,不是理所應當的事?”


    而黃肖的心裏卻像是空下去一塊,這一理所應當,走得實在太遠。他一直還隻把他當成孩子,疼愛都來不及,他在國外讀書,無論去開會,還是專門抽時間去看他,總擔心這樣那樣的,怕他吃住不習慣,又怕他那個性情跟別人起衝突,不服輸又不服軟,恐是連個幫手都沒有……所以跑去的次數很勤。


    直到遇上閔倩,多了一份思念,次數更加多了起來,隻是對黃宇的照顧淡了一些。


    後來黃夫人跟他說:“肯定是那樣,別看黃宇那個牛脾氣,你打小就護著他,其實他很依賴你,對你這個哥哥也有一種占有欲,天真的以為你是他的呢也說不定。你一交了女朋友,冷淡他了,他就像被女朋友甩了一樣,不僅不要你了,連小倩都一起排斥。小宇那個性格啊,很能做得出來。”


    吃醋的方式有很多種,黃宇當年的轉變家人就這麽定義,黃肖想不通,也就信了。


    但什麽醋吃到現在,酸氣還過不去?何況黃宇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的女人更是比誰都多,莫非真是壇陳年老醋?!


    閔倩抹好藥,又從樓上下來。眼眶微紅,燈光下像隻雪白的兔子。


    黃宇瞄了她一眼,笑笑:“大嫂以前挺堅強個人,現在變嬌氣了。”


    話一出口,全家人都不可思議的望過來。


    閔倩的臉色更是煞白。


    黃夫人問出來;“你以前認識你大嫂?”


    黃宇還是那樣半真半假的笑著:“瞧我說一句話,你們還想我看看穿兩個洞啊。這還用認識麽,想想大嫂的出身也該猜得到吧。”


    當年他覺得她身上最好,最難能可貴的,如今反倒成了諷刺,讓她看來像個笑柄。當年他是瞎了眼麽?會看上這麽一個敗絮其中的女人。黃宇此時此刻,就真的這樣想。


    打了一個哈欠站起身:“累了一天了,我去睡了,晚安。”


    薄南風一早就接到這樣的消息,說蘇瑞不見了。


    阮天明連連在聽筒裏歎氣:“那丫頭鬼得很,估計什麽都看得很明白了,知道她再一回來,我們肯定盯得更緊,竟然一晚上沒回來,我去房間裏看了看,有用值錢的東西都收走了,看那樣子肯定是不會回來了。”


    想了一下:“你去景陽看看,會不會你一現身,蘇瑞也就現身了,她不就是想見你麽,而你又不肯見她……”


    不等他說完,薄南風拿起車鑰匙,對還沒醒來的江南說。


    “你一會自己弄點兒吃的,到‘麗飛揚’婚紗店裏等我,我辦完事馬上過去找你。”


    昨晚他又折騰她,纏著她做了兩次。江南現在即便什麽都不做,就很容易疲倦,這一下更是連床都起不來了。迷迷糊糊的應他,也沒問他去幹什麽,嗯了聲,轉身又睡了。


    薄南風探身過去,在她側臉上親了親,又說:“乖,一定得吃早餐,慢點兒開車。”


    江南又多睡了一個多小時才起床。


    家裏很安靜,一時間還像很不適應,現成的早餐肯定是沒有了。本來手藝就不到家,現在更懶得自己弄吃的,反正沒什麽胃口,索性就不吃了。


    換好衣服,收拾妥當之後去‘麗飛揚’,s城專門設計婚紗的店,有潮流一線的設計師,隨意一件,都精湛考究。


    雖然款式很多,但江南覺得不難選。夢中就有大概的輪廓,就想按著與那相仿的樣式來,即便沒有太相像的,有點兒那個意思的也可以。沒想到運氣很好,進店之後,跟店員描述了一下,當即向她推薦了兩款。其中一款實在得她的喜歡,竟跟夢中的相差無已。


    江南叫著;“太神奇了,我就喜歡這一款。”怕別人選了去,當即定下來,還交了押金。


    店員要服侍著她去試一試。


    江南搖頭笑笑:“不急,我在這裏等我老公一會兒,等他過來幫我長個眼。順便選其他樣式。”這樣一次就試下來了,省著反反複複的換,很麻煩。


    店員笑容溫和:“這樣也好,那您先來看看其他款吧。”


    江南又在她的引導下大致看過一遍,有幾件都很漂亮,樣式各異,風格也大不相同。心裏有個大致印象之後就不急了,隻等著薄南風來跟她做決斷。


    店員請她到沙發上休息,上來一杯溫度適宜的茶水。


    “您先喝茶。”


    江南懷孕以來就不喝了,謝過之後放到一邊,翻看茶幾上的雜誌。


    沒多久,店門打開。


    彼時的陽光本就明媚,而此刻江南正麵朝陽光照射的一方坐著,店麵一側都是玻璃製品,日光照上來,明晃晃的一片淡白寶光。太明亮了,江南聽到開門聲眯起眸子去看。


    是個時髦的漂亮女人,每一個細節都精心到挑不出半點兒瑕疵。一張臉年輕又水嫩,偏還有成熟的嫵媚,真是種巧奪天工的結合。


    高跟鞋踩踏地麵聲音青脆,店員第一時間注意到來人。


    笑臉迎上來:“您好,是選購婚紗麽?”


    來人將店麵瞄了一眼,視線最後落在江南身上。指了指:“我找她。”


    店員點點頭:“您過去坐吧。”然後退走了。


    江南反倒狐疑,將記憶搜尋一遍,天上地下不記得認識這號女人。如果見過,肯定要過目不忘的,不會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女人一邊走一邊審視她,那雙不太友善的利眸像是要在她的身上穿出洞來。


    最後坐過去,又冷冷的看了她幾秒。在她眼裏江南實在太過一般了,一張臉長得還算清秀,可跟薄南風一比,就遜色太多了,哪裏配得上他。哂笑,想起阮天明說她氣質過人,看來男人和女人欣賞事物的視角果然不一樣。


    到底還是江南最先問出來:“你是哪位?我沒見過你。”


    蘇瑞輕吐:“蘇瑞。”


    江南愣了下,不可思議:“你就是南風的妹妹?”嘖嘖,說得跟洪水猛獸似的,沒想到這麽漂亮,驚為天人。


    蘇瑞煩燥地皺了下眉頭。


    “我不是他的妹妹,我們一點兒血緣關係都沒有,不僅如此,我們關係非淺,這些他都沒跟你說過麽?”


    江南有些反應不過來,但看蘇瑞的態度不像是專門上來認親,倒像來者不善。她笑笑:“我不知道你這話什麽意思,南風知道你來這裏嗎?”還有,她正了眉色:“你是怎麽知道我的?”


    蘇瑞漂亮的眼睛眯起來,本來她是不認識江南。可昨天晚上便認識了,那麽張揚,要薄南風跪下跟她求婚的女人,不是江南是誰?蘇瑞眼含陰霾,連氣息都冷了起來。大小姐當慣了,連氣勢淩人也像與生俱來。


    心口慪著氣,看江南平靜的樣子,連手都癢起來。薄南風什麽時候肯對哪個女人那麽低三下四過,即便是求婚。跪到地上盈滿笑,一遍不行就再來一遍,真是等到地老天荒他也甘願?蘇瑞都不知道薄南風還有那樣的好脾氣,赫赫威名的太子爺,肯把一個女人一路背回去。燈光很好,影子拉長,偏偏她看得很不是滋味。


    薄南風根本不該是那個樣子,都是這個狐狸精!


    目不轉睛,一把抓起茶幾上的杯子,順手一揚,全潑到江南不著粉妝的一張臉上。


    “你算什麽東西?別妄想把南風從我手裏搶過去,我們共同經曆的,你永遠比不了,我們的感情,你更加的比不了。你不過就是一個自以為名正言順的第三者。”


    江南莫名其妙,哭笑都不能了,那一杯水來勢凶猛,順著下巴滴答滴答往下淌。幸好不是滾燙的,否則滿臉的皮都要褪去一層。不是洪水猛獸,卻跟那也差不了多少。


    倒搞不清這是怎麽樣的一種關係了,被她一說,崎嶇又好笑。


    “麗飛揚”的店員看到事態百出,想上來阻止。又猶豫著不前。


    蘇瑞不等江南說話,已經站起身,拿上手邊的包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江南怔怔的坐了一會兒,什麽世道?領了證,懷了孩子,卻還要說她是自以為是的第三者,她真的是想不明白。


    坐了一會兒自己也倦了,陽光傾斜過來灑在身上,將臉上的水汽一點點蒸幹。本來店員在蘇瑞一走,就遞上來的紙巾,江南接過來,卻順手扔在一邊,完全忘記擦。


    這會兒拿上包,站起身。


    店員立刻走過來,問她有什麽需要。


    那目光怪異,或許隻是心裏覺得,但江南仍舊覺得不舒服。隻說:“那套婚紗不要了,訂金當違約金賠給你們了。”說著又拿出一倍的價款給她,買賣合同徹底清了。


    才上車包裏的電話響起來。


    江南看也沒看,已經發動引擎。


    最後車子開回家,一路上電話已經不知響了多少次,聽得煩燥,拿出來看也不看的關死。


    江媽媽沒料到她會不聲不響的回來,又驚又喜:“怎麽說回來就回來了?”往後麵看了一眼,是在找薄南風,看到沒有人跟上來,關好門,問她:“南風沒跟你一起來?不是說今天要去試婚紗的麽。”


    江南把包扔到沙發上,扯出笑:“本來是這麽打算的,他臨時有事,而我也想回家看看,就過來了。媽,我早上起早了,想睡一會兒。”


    江媽媽是過來人,知道女人懷孕時不比平常,易疲憊。就說:“那你快回房間睡一會兒吧,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叫你。”


    帶著她回房間,幫她蓋好被子掖好被角,輕輕的關上門出來。


    趕緊給江爸爸打電話:“老江啊,小南回來了,你順道買隻老母雞回來,中午燉點兒雞湯給她補一補。”


    江爸爸應下,又問她:“還需要什麽?南風一起過去的?”


    “不是,小南自己來的。”


    薄南風過來之前打電話就一直沒人接,從景陽出來,上了車就往“麗飛揚”開,一路上打了不知多少次,都是沒人接聽。再打就已經關機了,俊眉蹙起,握著方向秀的手不斷收緊,心裏微微緊張。


    快速開到“麗飛揚”,一把推開玻璃門。直接問迎上來的店員:“之前有沒有一個女人來試過婚紗?一米八的身高,皮膚很白,很瘦。”


    因上午接待的客人就江南自己,又是才走,所以記得太清析不過。


    “是有一位小姐來過,不過之前已經離開了。”


    薄南風眼毒,看到店員神情閃爍了下,篤定有事情發生。又問:“發生什麽事情了?”


    店員把之前兩個女人對峙的事跟薄南風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薄南風沒問那個女人長什麽模樣,不用想也知道跑不了是蘇瑞了。還以以她要找的是自己,沒想到跑江南跟前做亂了。


    冷峻的唇抿成一道線,轉身出了“麗飛揚”。


    這回沒打江南的手機,知道再打也是關機。直接打給蘇瑞,亦是不肯接他的電話。


    薄南風火氣上來了,發起狠,打給阮天明:“上天入地,今天也得把蘇瑞給我找回來,就算用綁的也不能讓她跑了,看我怎麽收拾她。”


    不等阮天明說話,“啪”一聲掛斷了,直接開去江家。


    江媽媽聽到門鈴聲,打開一看,沒想到是薄南風,喜上眉梢。


    “南風啊,快進來,剛才我還問小南呢,你怎麽沒一起過來。她說你臨時有事去忙了。”


    薄南風微不可尋鬆了口氣,之前在樓下看到她的車,已經安心不少。


    進門後說:“媽,我去看看江南。”


    江媽媽指了指臥室:“說早上起早了,睡著呢。你去吧,我去準備幾個菜,你們中午在這裏吃。”


    江媽媽去廚房了,薄南風放輕步伐去江南的臥室。


    房間裏靜悄悄的,江南裹在被子裏隻露一顆腦袋,那頭發已經長長不少,披散在枕頭上。


    薄南風知道自己的老婆受了委屈,坐到床邊看了她一會兒,真的睡著了,呼吸均勻,隻是眼角有半濕不幹的淚痕,一看便知是哭過的。


    躺下來,從身後抱住她,身子前移,完全將人攬到懷裏。


    江南被他這樣的動作驚醒,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了,執意想從他懷裏出來。


    薄南風纏著她腰的手很緊,聲音沉沉:“往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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