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這院子夜裏涼,你快回家歇息吧。」老僕心善,好意提醒。


    他沒認出喬裝的秦玉然。


    她假稱自己是外來的遊人,同老僕寒暄了兩句,打探道:「這大宅大院,為何荒廢至此?」


    就見老僕愣了一下,沉默了。


    他轉身就走,樣子古怪。


    「哎?您去哪裏?」秦玉然好不容易遇到一位故人,忙追上去,「我聽聞那秦氏女的傳言,有些好奇。」


    老僕猛然停住了腳步。


    他緩緩回頭,打量了秦玉然片刻,冷冷地問:「那故事,你信麽?」


    秦玉然被他問住了。


    「一派胡言,都是一派胡言!」老僕有些激動,他指著秦玉然身後,院子裏觀賞用的大石頭說,「我!我當時就躲在那裏,我看得真真切切!那修士!他暴怒之下硬生生將老爺打死了!」


    話說到了這裏,秦玉然一個字也說不下去了。


    她柔弱的身子再也無法掩蓋那發自內心的哀傷,在咒禁院的堂室裏放聲大哭起來。


    三百年,她行走世間,仍在不經意中會見到王煌的影子。


    可她比誰都清楚,人死燈滅,一世的緣分盡了就是盡了。


    這世上再也沒有那個會拿命珍惜她的男人了。


    再也見不到了。


    第11章 殺人滅口


    夕陽微斜,赤紅的天空布滿了流水般的金黃雲朵。


    沈慕瓊一個人坐在院子的石桌上剝著銀杏。


    她有些唏噓。


    案子的因由清晰了一半,她卻不太能理解秦玉然的感情。


    與凡人不同,妖怪一旦付出真心,那不論對方是生是死。不論千年萬年,他都會是那個刻骨銘心的唯一。


    所以因愛而亡的妖怪太多了,沈慕瓊總覺得她們傻呼呼的。


    反觀任玄言。目標清晰,手腕明確,就是脫線了。


    妖怪不能無緣無故傷害凡人,積攢功德修仙的修士更是不能。


    「他將王煌打死,大錯就已經鑄成了。」


    聲音傳來,沈慕瓊嚇得手裏一哆嗦,手上的銀杏拋出去老遠。


    她實在受不了,回頭厲聲道:「李澤!你走路就不能有點動靜?!」


    絕了!


    世間凡人,居然有能讓她察覺不到接近的存在!


    她瞪著眼,瞧見他一臉無辜無助的模樣,湧到嘴邊的嗶嗶咧咧,硬生生地軟了下來。


    「你這樣早晚有一天把我嚇死。」


    沈慕瓊深吸一口氣,抬手,那枚掉出去的銀杏如時間倒流,「咚」的一聲又回到了她的掌心。


    李澤俯身,歪了下身子,目光從她氣呼呼的側顏掃過。


    「李大人這麽清閑?」察覺到視線,沈慕瓊沒好氣地問。


    李澤一滯:「嘖,剛剛分明是叫李澤。」


    幾次三番,沈慕瓊終是拗不過:「嗯,李澤。」


    她妥協了。


    李澤笑起,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客棧的小二醒了。」他說,「同去?」


    聽到這話,沈慕瓊立馬起身:「走。」


    仿佛是料到她會有如此反應,李澤笑眯眯道:「馬車趙青盡備好了,就在府衙門口。」


    沈慕瓊瞭然點頭,自顧自往前走去。


    這當是習慣了被李澤提前安排好一切。


    看著她衣衫上星辰點點的背影,李澤笑意不減。


    真好,她仍然還是她。


    馬車裏,沈慕瓊講述了一種可能性:「如今仙門修士增進修為,最簡單便捷的方式就是抓為禍人間的妖,一妖一功德,這很好理解對吧。」


    李澤笑著點頭,注視著沈慕瓊:「很好理解。」


    那麽她下一句話,大概就會是……可不是所有的妖都會為禍人間。


    「可不是所有的妖都會為禍人間。」李澤眼裏,沈慕瓊娓娓道來。


    這一幕,就如曾經在京城高台之上,一模一樣。


    她也是這身特殊的星宿外衫,也是這般慵懶閑適地坐著。


    「妖分兩種,簡單來說,就是吃素和吃肉的區別。像秦玉然那樣食朝露,吃果子的是一類,這樣的妖怪就算修士抓了,也不增加功德。所以修士們抓的都是另一種,他們食人精氣,亦或者食人肉身,這些妖怪是隨心而為,無差別,沒理由地攻擊凡人。」沈慕瓊頓了頓,「這一類……」


    「這一類不涉及因果,不在輪迴中,不歸咒禁院管。」李澤笑著說。


    沈慕瓊愣了一下,她打量了李澤片刻,直接跳過了後麵冗長的解釋:「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嗯,我那位妖怪朋友,曾經教過我。」


    「那還真是可惜了。」沈慕瓊蹙眉,「是個接手咒禁院的好苗子。」


    「噗」的一聲,李澤笑出聲來。


    沈慕瓊撇了下嘴,聲音稍稍大了幾分:「你記得《貓妖錄》「王煌篇」是怎麽記載的麽?後麵說秦玉然是耐重妖,還講到了王煌死的樣子。」


    「嗯。」「你怎麽看?」


    李澤想了想說:「若我是任玄言,為了不讓自己殺人一事傳回仙門,影響自己的功德,就一定會掩耳盜鈴一樣,掩蓋自己的所作所為。」


    他望著沈慕瓊:「我會一不做二不休,將這一切都推到「王煌夫人」的身上。」


    他的想法與沈慕瓊不謀而合。


    「修士本身就很了解妖怪,所以偽裝現場會變得非常容易。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將王煌的屍體放在床上,製造出他被打斷脊椎的假象。又因為他之前已經在市井與王煌宣戰,做足了鋪墊。所以他大可以演出一副與妖怪大戰三百回合的疲憊模樣。」李澤淺笑依然,「而後,他就隻需要一個人幫他將這故事傳出去,他就能顛覆真相,成為百姓口中的英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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