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定姻緣


    徒景之與林海自二十五年大年初二小聚一日,其後為了讓林海安心備考,徒景之便與他約定,直到杏榜發放之日再見。放榜之日,徒景之早早來寧國府街外接林海,早有人守在榜前,等兩人所乘的車馬一到,便上前恭秉,隻道林公子的名字在榜上前頭幾名。徒景之自然大喜,他因自己臨陣換將,又不曾告知考題,則如海此次高中實在是全憑自己實力。本待好好與林海慶賀一番,卻不料林海非要自己看榜,結果碰上了蘇錦華,又惹出了葉澄觀的家中瑣事,讓林海回到車上仍一陣唏噓,將那兩人相見的興致衝淡了不少。


    殿試之時,徒景之坐在龍椅上,看著遠處林海在一眾因聖駕親臨而戰戰兢兢的貢士中仍安然淡定地書寫描畫,竟始終不曾看過自己一眼,他不去想林海並非頭一次麵聖,都麵過百八十遍了,自然不會緊張,偏隻覺得這個人果然是不同的,心裏有些難受又有些驕傲。其後閱卷,他為著公平起見,就不去仔細看林海的卷子,任憑眾考官點評,終究不好直接將林海點為狀元,卻不料吳維茂竟然看好了林海的文章,還和夏岱言為了林海的名次爭執了幾句。卻是夏岱言那一句“探花郎的佳話”引動了徒景之的心意,便由他聖裁為第三名了。


    待到瓊林宴後,景德帝因為夏岱言的上奏,得知今科狀元和榜眼都是寒門出身,在京城連客棧都快住不起了,便一力要賜宅,更因一眾大臣都說不能隻給狀元、榜眼,冷落了探花郎可不好,於是順水推舟,一視同仁,隻是林海在京城已有老宅,便在西山找了處別院賜了下去。


    自林海得中探花,又授了翰林院編修的官職,算是正式在大夏官場上亮相了。雖因他是一甲頭三名,乃是天子門生,但當日擔當春闈主考官的吳維茂、夏岱言也可算是座師,總要拜見,又要與諸多同年交遊,還要忙著搬家事宜。待入了翰林院之後,又要熟悉上官下員,以及種種文書體例,饒是林海前世剛剛開始公務員生涯時有過類似經曆,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如此一來,林海每日都覺得自己□乏術,能分給徒景之的時間可說是少之又少。徒景之從來都是能在麵上理解林海的,他也知道林海要想在官場立足,就不能沒有朋友,即使是些官麵上的點頭之交也需要付出心力來往。如今看了林海忙碌的樣子,他一邊心疼之極,又不能親身以代,便時時派人送些補品,一邊就以翰林院所在年久失修,不足以顯示國家對士林的重視為由,命重修建築,至於翰林院一眾官員的臨時辦公地點,景德帝體貼眾臣都是清要之官,無論是學士還是待詔乃至初入門的編修,都是皇帝要隨時備查的學問人,便讓在禁宮東南文淵閣處,將藏書整理另放,辟出三重殿宇,作為翰林院修整完成前的工作之地。


    徒景之自以為得計,轉天他親自視察翰林院時,卻忘了問高有道林海的排班日子,轉了一圈並沒有見到林海,也隻得聽了無數頌聖言辭之餘,悻悻回宮。


    林海雖是今科探花,但入得了翰林院的都是科舉路上的出類拔萃者,他並不以被天子看重自居,又遇事都懂得請示前輩,也不管對方不過是前幾科的二甲後幾名,又但凡自己當值的日子就早早來晚晚走,雖不用像前世那樣給同科室的前輩備好茶水報紙什麽的,但也把當日所需的文書提前歸置好。而若碰上各位同僚和同年有些婚喪嫁娶的大事,他送的禮既不是最差的也不是最好的,並不落於人後,也不像有些剛入仕的年輕人那般張狂。


    卻有一條,林海雖也參加同年和同僚的聚會,卻隻入午宴,晚宴、夜遊從不參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一開始雖有些質疑之聲,不過讀書人有些個性脾氣也屬自然,不見吳維茂大人從來不拿折扇、夏岱言大人永遠過午不食麽?林海平日裏溫和有禮,少有棱角,在宴飲上偏有了些性格,到讓些老人對他更加另眼相看。


    如此明曉事理的年輕人,很快便博得翰林院上下的好感,尤以夏岱言為甚。他在太子大婚之後,深感禮部是個耗費心力又實在不討好的地方,便奏請回轉翰林院,景德帝本就是拿他應付一幫酸文腐儒在儀典上較真兒的,如今塵埃落定,也就讓他回歸本職了。夏岱言本是存著個曆練年輕人的意思,才將林海的名次從狀元壓到探花,還曾擔心林海若是知道了會心存怨懟,所幸這個年輕人看得長遠,且行事穩重大方,並不因自己沒得狀元之名而對夏大人有所誤解。夏岱言是個明白人,從此在翰林院裏,林海的日子更加好過。


    徒景之自是覺得林海做什麽都是好的,他有時從某個翰林待詔的文書裏看出了林海的筆跡,知是老人故意讓新手代筆,若有格式或是用語錯誤,便可打壓新人,便尋些由頭,將那不開眼的待詔外放了個小州通判罷了;有時皇子舉行經筵之時,他也過去聆聽聖人之道,也不過是為了遠遠地看一眼在一眾低階官服中也那麽形容入心的人罷了。


    如此一人忙,一人想,兩人竟有兩個多月不曾私會。徒景之也曾派人約過幾次,卻是林大人總是另有安排,要不然就已經累極安寢了,他自覺如海已經很忙了,不能再為了自己勞累奔波,也隻能暗壓下種種思念。景德帝卻又一想,覺得自己可能終於明白了後宮中那些妃子的心情了,是不是也如自己這般盼著那個人能回應自己,能來見自己呢?


    便是在景德帝千載難逢地對後宮有些自我反省之時,秦淑妃終於沒能挺過去,油盡燈枯之際,景德帝竟親來探視,讓守在母親床前的司徒逸很是高興。秦淑妃娘家式微,本人又不受寵,且常年臥病在床,她的死,在景德二十五年實在算不上什麽大事,在太子大婚之後,三、四兩位皇子要不要提前行冠禮的爭論中很快沉寂下去,連個旋兒都沒打起來。


    林海卻沒那麽多想法,他入仕之後,仿佛進入了一個新天地,加上又一次開始從底層做起,各種事務雖然繁忙,卻讓他日子過得充實至極。又兼和徒景之的感情穩定,便不自覺地忽略了徒景之。


    直到那日和賈敬說到了婚姻之事,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就告訴徒景之,自己可能要娶賈家的女兒了。而是接到父親的書信,得知林謹知急忙進京的消息後,略一猶豫,方才派人約了徒景之在西山華棠院一會。


    徒景之早知林海終會有娶妻生子的那一天,本來還謀劃著再拖上一年,由他親自挑選合適的女子與林海為妻,隻是沒想到竟然會這麽快就收到這樣的消息。林海與賈敬說話那一日的晚間,他就知道了此事,可是林海並不曾告訴他。林海沉默一日,他的心便往下沉一分,那種種心酸是無論如何不能用他對林海所講的人倫大道來掩蓋的。


    林海如今已經二十一了,在大夏風俗裏,男子固然有十三四就成親的,可也有不少先立業再成家的,何況林海中間還夾著個母孝三年,可就算如此,二十一歲還不定下婚事也算是晚的了。因此徒景之雖則自己心裏萬分難受了幾日,卻總算做好了心理建設,又兼林海終於要見他了,便收拾心情趕緊出宮。


    待他急急忙忙趕到華棠院時,本來生怕自己把持不住,在林海麵前露出些不高興來,卻見林海提到婚姻之事時,分明是茫然與不安大過了喜悅之情。徒景之見狀,方才心下大安。


    兩人許久未見,又說開了娶妻之事,到了晚間,徒景之自然要動手動腳。卻是林海最近太過勞累,竟隻想靠在愛人懷裏安心睡一覺,弄得徒景之挑撥幾下就被林海打了手,心裏既委屈又難過,衝口而出道:“你竟不想我麽?”


    林海窩在徒景之懷裏找了個舒服姿勢,確實想好好睡一覺。他連日心裏也不好受,見徒景之的模樣分明是又想多了,也隻好打起精神安撫一下,順口道:“想的,想的,景之最是賢惠,我豈有不想的……”


    徒景之又羞又氣,想推開林海卻又怕他惱了,隻恨聲道:“什麽賢惠?你把我比女人麽?”


    林海昏昏欲睡,也不與他分辨,隻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背,不多時竟睡過去了。他那裏覺得好幾個月了,總算睡了個好覺,徒景之那裏卻是愁腸百轉,一時想著我這算是什麽?勞心勞力地就得一句“賢惠”?一時又想著,如海念著我賢惠了,那是不是就不會將心思放到賈家女兒身上了吧……如此輾轉反側,究竟並無一分要去質問林海的意思。


    待到林謹知到得天京城後,理清楚了榮國府的情形,對這家人口雖眾,但還算識趣的人家也沒什麽不滿,便尋聘問禮,與賈代善求親。如此林海與賈敏的婚事,便算是過了明路。而這兩家人都是對子女疼愛有加的,一個想著我家女兒自幼金尊玉貴,絕不能在嫁妝上被人看輕,一個想著我林家數代單傳,更不好在聘禮上克扣,如此就在婚事上暗暗較起勁來。


    作者有話要說:……為啥我覺得把徒景之越寫越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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