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嗎?」


    聽筒裏稍微有點吵,周唯璨的聲音卻很清晰,也很動聽。


    不由得把手機一再貼近,雲畔用力地咬了一口舌尖,讓自己保持冷靜:「到家了,已經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了,你在幹嘛?」


    「剛開完會,在找地方吃飯。」周唯璨似乎看了一眼時間,「才九點多,睡這麽早?」


    「……不快點睡著的話,我會一直想你,想到失眠。」


    原本寂靜到無法忍受的房間被他的聲音填滿,雲畔稍微安心,翻了個身,把自己縮成一團,「我好想你,想抱你,想接吻,還想做.愛。」


    周唯璨輕聲笑了,「再忍忍,還有三天我就回去了。」


    三天,七十二小時……好漫長。


    手指摩挲著頸間的舊項鍊,雲畔不敢表達出自己的焦慮,隻好乖乖地「嗯」了一聲。


    接下來又閑聊了幾句,聽筒裏越來越嘈雜,夾雜著隱約的風聲,她忍不住問:「你在哪?」


    「在路口,等紅綠燈。」


    腦袋裏嗡的一聲,警報瞬間拉響,雲畔神色僵硬,指甲陷進掌心裏,有點神經質地提高了聲音:「別、別走斑馬線。」


    不等他回答,又固執地要求,「你換條路走吧,快一點。」


    鬧哄哄的人群裏,周唯璨語氣裏的笑意消失了,問她:「為什麽?」


    雲畔閉上眼睛,指甲已經將掌心掐出淡淡的血痕,差點就要脫口而出,斑馬線上有屍體,很可怕,然而最終還是忍住了,含糊地回答:「沒什麽……隻是覺得不太安全。」


    手機對麵沉默少頃,周唯璨輕聲道:「好,知道了。」


    須臾,又說,「睡吧,別怕,我在這陪你。」


    或許是他的聲音太有安全感,或許是那兩粒阿普唑侖發揮了作用,雲畔抱著手機,聽著他跟自己聊引力波理論,盡管枯燥,然而催眠效果卓絕,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身體因為藥物被迫陷入深度睡眠,猶如在漆黑空曠的隧道中穿行,遲遲找不到出口。她無法自如地選擇在什麽時候醒來,隻能被動陷入熟睡,直到藥效過去。


    雲畔已經很久沒做過噩夢,病情也很久沒發作過。


    今晚究竟是因為她在全無準備的情況下親眼目睹了一個人從生到死的過程,還是因為周唯璨不在她身邊,她分不清,然而也無關緊要。


    吃完藥就會好起來,過幾天就會好起來,她早已習慣。


    夢裏是那間牢籠般的私人病房,雲畔看見剛接受完ect治療的自己,也看見純白色的病床和天花板。


    她茫然地睜開眼睛,身體被電流麻痹的不適感還未徹底消失,有護士過來親切地詢問情況,問她現在感覺怎麽樣。


    胸口急促起伏,後背冷汗涔涔,就連在夢裏,雲畔也在試圖逃離那間病房,她拔了身上的針管,推開眼前的護士,慌不擇路地向外飛奔。


    長長的走廊盡頭,綠色的exit旁邊,她看到了周唯璨。


    站在那裏不說話,好像在等她。


    有種在萬丈懸崖一腳踩空的錯覺,雲畔猛然間睜開眼睛。


    房間裏靜到了極點,淺色紗簾合攏著,從縫隙裏泄進幾縷模糊天光。


    窗外的世界半明半暗,遠處的街道已經亮起了燈,盤踞在鋼筋水泥搭建的城市叢林裏,猶如一條蜿蜒陡峭的山脊。


    雲畔揉了揉太陽穴,勉強撐著床頭坐起來,卻在下一刻,在窗邊看到某個萬分熟悉,絕無可能錯認的身影。


    窗外是霧茫茫的灰藍色天空,周唯璨就安靜地站在那裏,似乎正在出神,手裏一上一下地拋著打火機,是他等待時習慣性的小動作。


    這一幕與夢境幾乎重疊,雲畔用力地眨了幾下眼睛,隻覺得真假難辨。


    啪嗒一聲,周唯璨合上掌心,握住了再次下墜的打火機,隨手將其丟上窗沿。


    「睡醒了?」


    雲畔隔了幾秒才記起點頭,下意識問:「幾點了?」


    周唯璨抬手,撥正錶盤:「六點。」


    說完,他走近,坐到床邊,「睡了多久?」


    「很久……將近八個小時。」


    腦袋鈍鈍的,像一台生了鏽的機器,雲畔握住他的手,用力攥了幾下,確定眼前的人仍未消失,後知後覺地感到驚喜,「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一個小時之前。」


    離得近了,才能看清他眼底那抹淡淡的烏青,以及難掩的倦色。


    雲畔愣住,「不是說三天後回來嗎?為什麽突然——」


    「想你了,」周唯璨卻說,「沒心思工作,所以回來看看。」


    ……騙人的吧。


    雲畔一時無言,意識仍未徹底清醒,身體也很疲憊,於是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腰,如同抱住救命稻草。恨不得再也不鬆開。


    周唯璨的手從她後腦勺緩慢下移,在她頸後摸出一點涼意,「這麽多冷汗,做噩夢了?」


    把腦袋埋在他肩膀上,雲畔點頭,緊接著又搖頭,「也不算噩夢。」


    她的後背幾乎全被汗浸透了,黏糊糊地貼著t恤,很難受,於是提出要求,「我想洗澡。」


    周唯璨說「好」,然後將她攔腰抱起,往浴室走。


    進了浴室,卻沒有把她放在花灑底下,而是把她抱到盥洗台上,固定住她的腰。


    視線一下子變成平視,雲畔手腳軟綿綿的,沒什麽力氣,任由他脫掉自己並不合身的t恤,逐寸翻.閱自己的身體,最後說了一句:「有進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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