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畔有種驀然失明的錯覺,不禁攥緊了衣擺,用力到指尖微微泛白,緊接著,那隻手就被握住,周唯璨靠近了一點,呼吸聲清晰落在她耳邊:「別怕。」


    怕黑並不是丟臉的事情,所以被安慰一下應該也沒什麽關係吧。


    雲畔這麽想著,腦袋又開始混沌,身體被某種久違的情緒嚴絲合縫地包裹起來,有點像宿醉,或高燒。


    這條隧道很長,她記得很清楚,於是心安理得地靠在他肩膀上,汲取他的體溫。


    是偏低的,沒那麽溫暖,卻讓人無法自拔地沉溺。


    他們之間似乎不存在安全距離。無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


    這本該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然而早已過了最佳的糾正時間,所以無從補救。


    車上靜悄悄的,車窗閉合,其他人似乎都睡著了,全世界似乎都睡著了。隻有他們還醒著。


    恍惚間,周唯璨握著她的那隻手動了動,用指腹摁了摁她手背上的某一處。


    雲畔很快就反應過來,是那塊煙疤的位置。


    明明看不見,也知道在哪裏嗎?


    「怎麽沒做祛疤手術?」


    雲畔微愣:「不想做。」


    意識到這個回答不太對,又飛快地解釋,「平時太忙了,沒什麽時間,而且痕跡也很淺,看不出來。」


    周唯璨「嗯」了一聲,仍然撫摸著那塊疤,順著她說,「那就不做。」


    寂靜一旦被打破,再恢復,就會讓人不自在。


    雲畔看不見,側臉無意間蹭在他衛衣領口上,與他鎖骨上方的皮膚相貼,頓時觸電般地移開。


    「你這次回來……有什麽打算?」


    從剛才在蛋糕店裏見到的時候,她其實就想問,「還走嗎?」


    長長的隧道總算走完,高架橋兩側的燈光連成一條直線,雲畔重獲光明,身體後退了一點,正想抽出手,又被他緊緊握住。


    周唯璨看著她,眼神是靜謐的,口吻也很尋常:「你希望我走嗎?」


    雲畔緩慢地眨了幾下眼睛,沒有聽懂他的用意。


    他走不走這件事,應該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吧。


    即使是六年前,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周唯璨也是自由的,捉摸不定的,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無論做出什麽選擇,無論是走是留,都隻可能出自他本身的意願,不可能被任何人束縛。


    沒有非要得出答案,周唯璨鬆開了她,同時也把問題拋了回來:「你呢,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雲畔思考了一下,沒有隱瞞:「可能打算,換個地方生活。」


    對於這個回答並不意外,他點點頭,「準備去哪?」


    「還沒想好。」


    畢竟是以後要長期定居的城市,所以她希望自己慎重一點,等完全考慮清楚之後再實施計劃,免得將來後悔。


    「叮咚」一聲,響起廣播提示到站的聲音。


    潮平山到了。


    對話被切斷,周唯璨拿起一旁的雨傘,利落起身。


    下過雨的空氣很清新,夜空中盤旋著的烏雲也開始消散,露出深藍的底色,和冷月模糊的邊緣。


    路邊的銀杏樹開得燦爛,不過葉片已經變成枯黃的顏色,用不了多久就會掉光。


    雲畔想起自己的實驗——比上次多活了整整三天。有進步。


    山頂別墅區的輪廓越來越近,大部分都已經熄了燈,寂靜無聲地佇立著,與城市一同睡去,等待次日清晨醒來。


    接近零點,路上幾乎不見人影,除了滴答滴答的雨水和淺淺的腳步聲,什麽都聽不見。


    雲畔很想找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和他敘舊,最好能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耿耿於懷,念念不忘。


    可是找不出來。


    竟然找不出來。


    殘餘的酒精又開始作祟,她有點頭暈,身後遠遠駛來一輛黑色商務車,經過的時候並沒有減速,車胎濺起陣陣水花。


    其中一個水窪很深,蓄滿汙水,雲畔恰好走在旁邊,車輛疾馳而過,汙水濺得很高,朝她的方向潑過來。


    ——在衣服和頭髮被淋濕之前,周唯璨反應很快地拽住她,把她摁到了附近的燈柱上,稍微用了點力道,自上而下地俯視著她:「想什麽呢,路都不看。」


    雲畔從他的語氣裏判斷出來,他有點不高興。


    這種不高興通常發生在她走路發呆的時候,鑽牛角尖的時候,傷害自己的時候,以及——半夜一個人跑出去,不小心撞車的時候。


    陌生又熟悉。


    後背貼在冰涼的燈柱上,風衣還沒徹底幹透,貼著皮膚,有點冷。


    周唯璨不僅沒有放開她,反而靠得更近,街燈灑下的光是昏黃的,和他的體溫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這個距離很危險。


    隻要稍微再靠近一點,他們就有可能接吻。


    雲畔的心跳開始加速。


    周唯璨低下頭,心無旁騖地看她,睫毛很長,眸光很亮,而後,摸了一下她發燙的臉頰:「喝了多少?」


    「兩瓶……燒酒。」


    他笑了一下,「你以前一瓶啤酒都會醉。」


    雲畔莫名心慌,視線不自覺地瞥向別處。


    因為他提及「以前」。


    這分明是禁區。


    周唯璨卻把她的下巴掰正,強迫她麵向自己。


    月光在他漆黑的眉眼之間落下一片陰影,雲畔仰起頭,看不清楚他的眼神,隻能感受到他的視線,足以隔絕所有,包括空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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