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不夠穩定的時候, 她會回覆:「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是全世界最討厭的人, 離我遠一點, 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


    周唯璨有時候會對她說「對不起」, 每天的消息卻沒間斷過。


    某個深夜,雲畔失眠了,忍不住拿起手機問他:「你是ai嗎?」


    回復快得簡直不可思議:「不是。」


    她又問:「你想我嗎?」


    這次聊天框裏靜止了很久:「睡不著?」


    停了停,他又打字道,「這幾天怎麽樣?好點了嗎?」


    希望破滅,雲畔開始口不擇言:「跟你有什麽關係?滾吧!不用你假惺惺地關心我。」


    而周唯璨對此全無反應,隻是說:「吃完藥不困嗎?早點睡吧。」


    一月中旬,雲懷忠去宜安給她辦理了休學手續,回來的時候,在餐桌上,不經意地提起:「畔畔,爸爸接下來幾年的工作重心都在國外,我已經幫你聯繫好了那邊最權威的精神科醫生,而且住院環境也比國內要好得多。你不是不喜歡國內的醫院氛圍嗎?下個月就收拾收拾,跟爸爸一起去國外吧,正好換個環境,心情也能放鬆一點。」


    雲畔下意識地拒絕:「我不想去。」


    過了會兒,又說,「我也沒有很討厭國內的醫院氛圍。」


    如果出了國,不就意味著徹底結束了嗎?


    不對。都已經這樣了,你還在幻想什麽?


    還關心你並不意味著還想和你繼續,隻是同情心作祟而已。


    醒醒吧,別再裝睡了。


    雲懷忠緩緩放下筷子,看起來有些悲傷,許久才說:「畔畔,爸爸不能再失去你了。」


    死氣沉沉的別墅裏,他終於打算說一些陳年舊事:「你媽媽……當年就是因為躁鬱症自殺的。她留了遺書,希望對你保密,所以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


    對於這個答案已有預感,所以雲畔沒有流露出任何驚訝或恐慌,畢竟想自殺簡直再平常不過了。


    自殺等於解脫。


    「其實當初懷你的時候,她的情緒就變得很不穩定,那個時候我以為是懷孕的正常反應,沒有放在心上。後來你出生了,她的情況卻沒有任何好轉,甚至更加嚴重,有時候上一秒還在抱著你,哄你睡覺,下一秒就會對著桌上的水果刀發呆。」


    「那幾年裏,我帶著她看了醫生,吃了藥,全國各地的專家不知道找了多少,還是沒有起色。時間久了,我也覺得很累,每天在外麵工作已經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氣,回到家之後還要麵對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引爆的定時炸彈。」


    「我很愛你媽媽,沒想過要和她分開,可我也是真的很累,畔畔,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爸爸……」


    說到這裏,雲懷忠眼裏隱隱有了淚花,表情頹喪。


    是那種無能為力的頹喪。


    雲畔心想,有什麽不能理解的呢。


    道理不是很簡單嗎?和瘋子呆在一起太久,自己也會瘋掉的。


    所以她也沒有資格指責周唯璨什麽,自己的人生一團糟了,就要把別人也毀掉嗎?


    雲畔想起自己最近看的那本書,《鱷魚手記》,裏麵有一句話:「健康的人才有資格談戀愛,把愛情拿來治病隻會病得更嚴重。」


    這也是他想說的嗎?


    人要學會自救。


    /


    興許是因為她休學的消息傳開了,手機裏塞滿了未接來電,阮希、盛棠、葉舒桐……甚至還有方妙瑜的,雲畔通通沒回,任由手機在桌麵上震個不停。


    期間謝川來找過她幾次,她也不想見,把自己反鎖在臥室裏,怎麽喊都不肯出來。


    周唯璨依舊會給她發消息。有時候甚至還會拍日落拍晚霞,拍趴在路邊睡覺的小貓給她看。


    沒有一丁點兒要斷絕來往的意思。


    好好吃藥、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看天空、看飛鳥、看晚霞……


    這些風景你平時走在路上也沒空留意吧?


    除了這些廢話你就不會說別的了嗎?


    還不如ai。


    偶爾雲畔也會恍惚,從開始到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嗎?


    周唯璨是真實的嗎?會不會隻是她虛構出來的?


    因為太渴望愛,所以虛構出了一個完美的夢。


    夢是不會停留的,更不可能有感情,天一亮就消失。


    所以現在天亮了。應該消失了。


    手機屏幕上透出來的光漸漸微弱,雲畔打下一行字:我們分手吧。


    幾秒後,又刪掉。


    她終於想通,「彼此冷靜一下吧」,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把選擇權交給了她。


    那麽,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什麽呢?


    應該是那天下午,雲畔接到的一通電話。


    當時她剛吃完藥睡下,意識昏昏沉沉的,好半天才聽見手機在響。


    原本沒打算接的,可那是一串陌生的本地號碼,而且很執著,已經連續不斷地打了好幾通。


    雲畔強忍困意,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半天,最後在腦海中搜尋出一個模糊的影子,還是摁下綠色接通鍵。


    果然聽到了那個耳熟的聲音——


    「是雲畔嗎?」


    「嗯,是我,」她撐著床頭,慢慢坐起來,咬字清晰地問,「阿姨,有事嗎?」


    那天她在周婉如的床頭留下了自己的聯繫方式,包括姓名。<h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給你的我從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歸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歸漁並收藏給你的我從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