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畔有點心煩:「你能好好說話嗎?」


    「怎麽樣叫好好說話?」謝川從桌上端了一杯雞尾酒,輕晃幾下,「再過段時間,你會不會連我是誰都想不起來了?」


    沒再搭理他,雲畔冷著臉,轉身離開。


    接下來一晚上,別墅裏的熱鬧和他們之間似乎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哪怕是麵對麵擦肩而過,誰也不跟誰說一句話。


    連謝阿姨都看出來了不對勁,私底下過來問她怎麽回事,又勸她不要跟謝川一般見識,雲畔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隻能敷衍地點頭。


    身體裏的煩躁感越來越明顯,實在是待不下去,又撐了半個多小時,雲畔趁著沒人注意,悄悄從後門溜出去,提前回家。


    摘掉首飾,換上睡衣,她倏然間覺得很累,累到一動不想動,累到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倒在床上,用被子包裹住自己,想著周唯璨明天就回來了,不知不覺間便陷入熟睡。


    夢裏,她站在一片迷霧森林,被無數的槍口同時瞄準,無路可逃,插翅難飛。


    敲門聲連續不斷地響起,像極了子彈出膛的聲音,雲畔瞬間被驚醒,聽到門外雲懷忠的聲音:「把門打開,爸爸跟你聊幾句。」


    盡管不情願,雲畔還是慢吞吞地起床,摁亮了燈,又擰開門鎖。


    房門一開,濃濃的酒氣便湧進來,雲懷忠走進來,神色還算清醒,坐在沙發上問她:「剛剛怎麽連聲招呼都沒打,就提前走了?」


    「有點困,就先回來了。」


    「今天是小謝的生日,你一直冷著張臉,還不聲不響地提前走了,你覺得合適嗎?」


    雲畔站在門邊,頭還有點暈,忍著不適說:「明天再說吧,我有點不舒服,想睡了。」


    「爸爸跟你說幾句話都不耐煩了是吧?」雲懷忠微微沉下臉,「你跟小謝最近到底怎麽回事,以前不是感情很好的嗎?」


    「沒怎麽。」


    房間裏靜悄悄的,除了中央空調輕微的運轉聲,什麽都聽不見,近乎死寂。


    雲懷忠伸手扯了扯領帶,少頃,冷冷開口:「你以為你這一整個暑假都跑去哪了,我不知道是吧?」


    這種感覺有點像平地驚雷。


    雲畔被打得措手不及,還來不及反駁,又聽到他說,「你年紀小,識人不清很正常,隻要你保證以後不再跟他來往,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我都可以不追究。」


    「憑什麽?」


    「憑你是我女兒,我做這些都是為你好。」


    「為你好」這三個字究竟是什麽魔咒,為什麽每一次聽到,都讓她無法遏製地頭暈噁心。


    雲畔扶著牆壁,慢慢挪到床邊,良久才出聲:「你去找之前那個電影演員吧……或者隨便找誰都可以,再婚的事情,我以後不會再幹涉你了。」


    「這是兩碼事。」


    雲懷忠看著她,眼角的皺紋已經清晰可見,平靜道,「畔畔,你現在還不明白,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從投胎那一刻開始就輸了,起跑線不同,眼界不同,人生軌跡也不同,你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怎麽可能真正走到一起?」


    雲畔微怔,「你調查他?」


    雲懷忠聞言,似乎被她的天真逗笑了,「你說是調查那就是吧。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他媽媽有心髒病,等了一年多,好不容易等到了合適的心髒供體,前幾天剛配型成功。」


    「……什麽意思?」


    雲懷忠笑意微斂,又換了副苦口婆心的語氣,「畔畔,爸爸不想讓你難受,但是你要是非得繼續跟他來往的話,就要考慮好後果。你已經成年了,應該知道無論做什麽選擇,都要付出同等的代價,畢竟錯過這個供體,照他媽媽現在的身體狀況,也沒幾年能活了。」


    漲潮的聲音越來越大了,恍惚間,烏壓壓的黑水漫過窗沿,倒灌進來,將整個房間都塗成沉鬱的黑色。


    錯過這個供體?


    那周唯璨會恨死她吧。


    耳朵裏嗡嗡作響,成群的蟲子在她身邊飛個不停,雲懷忠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什麽,嘴唇一張一合,雲畔卻連半個字都聽不清楚。她的手又開始發抖,甚至比之前更加嚴重。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聲音重新由模糊轉為清晰:「……這麽多年,小謝那孩子對你怎麽樣,爸爸都看在眼裏,再加上你倆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的,父母關係也這麽融洽,你身邊不可能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可是我不喜歡他。」


    「感情是慢慢培養出來的,世界上原本也不存在什麽一見鍾情的戲碼,不都是在相處中——」


    可是我已經證明了。


    一見鍾情是存在的。


    雲畔終於無法忍受,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爸爸,你現在是在威脅我嗎?」


    口吻比想像中冷靜得多。


    思考的時間短暫到很難抓住,她俯身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麵摸出一把剪刀,眼都不眨地抵在心口,也學著他剛才的樣子,平心靜氣道,「你要是非得奪走別人的心髒,我也可以用我的來還。」


    房間裏霎時鴉雀無聲。


    那些倒灌的黑水變成堅硬的冰,凍住了時間。


    雲懷忠話說到一半,硬生生停住,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半晌,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又轉變成某種奇異的驚慌,是雲畔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表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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