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機收起來,他關上房門,轉身下樓梯:「走吧。」


    雲畔不知道他要去哪裏,卻還是本能地跟了上去。


    就這麽一路走出那幢居民樓,穿過長長的巷弄,雲畔沒有問他目的地,因為去哪裏都無所謂。


    最近的夜間氣溫已經到了滴水成冰的程度,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裏顫慄,月亮也怕冷似的躲進了厚厚的雲層。隻差一場大雪。


    就這麽走出很遠的一段距離,身邊的街景換了幾番,最後他們走到附近最繁華的商業街。


    江城不大,熱鬧的地段也不算多,周唯璨一邊走一邊打量著街道兩旁的店鋪,看起來像是在找什麽。雲畔很想幫忙,卻實在觀察不出來他究竟在找什麽。


    零點將近,周圍的店鋪已經關了大半,隻有霓虹燈還在不知疲倦地亮著,照進周唯璨漆黑髮端,像絢爛的火星,也像煙花燃盡前的瞬間。


    雲畔就這麽一頭霧水地跟著他,就在長長的商業街即將走完的時候——


    前麵的人終於停下腳步。


    視線忍不住追過去,眼前出現了一塊小小的五彩斑斕的招牌,「囍樂蛋糕房」。


    周唯璨已經率先推門進去。


    這個點兒,蛋糕店裏空無一人,服務員正在埋頭拖地,一副隨時都會關門的模樣。透明冰櫃裏陳列著的生日蛋糕也基本售空,隻剩下最後三個,頂端的奶油都快要融化。


    周唯璨卻走近了,隔著玻璃,很認真地打量。


    雲畔就在這一刻確定,他是在給自己挑生日蛋糕。


    想到這裏,她莫名緊張起來,思緒如一團亂麻卻愈發活躍,手心都沁出薄薄的汗。


    沒多久,他選定其中一個賣相最好的水果蛋糕,朝服務員招招手,買了單。


    空空蕩蕩的店內,明亮的光線底下,周唯璨手裏端著蛋糕朝她走過來,示意她坐下,像做夢一樣。


    雲畔暈暈乎乎地坐在一張靠窗的雙人桌前,看著周唯璨把蛋糕放在她麵前。上麵還插了一根粉色的心形蠟燭,是服務員免費贈送的。


    沒說什麽,他從褲兜裏摸出那枚塑料打火機,起身點蠟燭。


    店內的燈光陡然間暗了好幾度,燭光隨之亮起,雲畔稍一抬頭,便看到服務員站在開關旁邊,沖她露出一個善意的笑。


    收回視線,雲畔抬起頭,直勾勾地看向對麵的周唯璨,隻覺得胸口被某種滾燙而雀躍的情緒層層包裹,嚴密,絲絲入扣。


    明明今天已經過了兩次生日,許了兩次願,吹了兩次蠟燭,卻都不如此時此刻令她興奮。


    乖乖閉上雙眼,雲畔認真地許完願,起身吹滅了蠟燭。


    燭光熄滅,周唯璨的神情隱沒在晦暗不明的光線裏,輕聲說:「生日快樂。」


    雲畔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很擔心他會在這句話後麵再補一句——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然而,一秒、兩秒、三秒過去,他還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裏,坐在她對麵,什麽都沒有再說。


    啪嗒。


    白熾燈被店員重新打開,她保持著剛剛那個抬頭的動作,眼底莫名湧出濕意。


    周唯璨也不閃不避地回看了她:「哭什麽?」


    見她不答,又問,「不高興?」


    「不是,」雲畔隻得解釋,「……是太高興了。」


    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和他說,可是無論怎麽排列怎麽刪減似乎都不夠恰當,最後她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總算用疼痛感拆解了自己過分旺盛的傾訴欲,把那些說出來會很奇怪的話全部吞進唇齒。


    周唯璨低頭,用塑料刀把蛋糕切成漂亮的等份,將其中一塊盛到她麵前的盤子裏。


    雲畔拿起叉子,很捧場地大口大口吃起來。


    吃了幾口才後知後覺地嚐出菠蘿的味道。


    她用叉子撥了撥,發現水果蛋糕的夾心裏原來鋪著切碎的菠蘿果肉。


    雲畔菠蘿過敏,從小到大隻吃過一次菠蘿,就差點吃進急診室。


    不過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人的體質是會變的,說不定她現在的反應已經沒那麽強烈了。


    她輕而易舉地說服了自己,又吃進去一大口。而且,就算真的過敏了也沒什麽大不了,隻要死不了其實都沒什麽大不了。


    她吃蛋糕的時候,周唯璨就單手撐著下巴,懶洋洋地坐著,偶爾看她,偶爾看窗外。


    沒多久,她努力吃完了最後一塊蛋糕,猝然聽到不遠處鍾聲敲響的聲音。沉悶卻振聾發聵。


    零點了。新的一天到了。


    她的生日結束了。


    周唯璨的聲音就在此時響起,聽不出情緒:「打耳洞了。」


    雲畔愣了愣:「你看見了啊。」


    「都腫了。」


    「是嗎?」


    應該是今天戴耳釘的時候不小心弄腫的吧,她下意識地想去摸自己的耳垂,將將碰到的那一秒,被周唯璨伸手撥開了。


    指尖輕輕擦過她耳垂,像羽毛,很涼,也很癢。


    雲畔看著他收回手,聽話地沒再去碰,想了想才說,「你要是打耳骨釘的話,肯定很好看。」


    似乎對這個話題毫無興趣,周唯璨沒搭腔,看了眼桌上的空瓷盤,說:「走吧。」


    眼看著店員準備關門,雲畔沒有理由繼續留在這裏,隻得磨磨蹭蹭地站起來。


    走出蛋糕店大門,冷風迎麵而來,寒氣簡直無孔不入,不過走了幾分鍾,雲畔就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凍透了,連胃裏也開始翻江倒海。<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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