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畔的視線掠過牆上貼著的示意圖,上麵是不同的穿孔位置,除了耳垂之外,還有耳骨、鼻釘、舌釘等等,她看著看著,忍不住想,這些釘子如果釘在周唯璨身上會是什麽樣子。


    他應該很適合打耳骨釘吧,小小的亮晶晶的一顆,打在耳廓內側的位置,隻有靠得近了才能看見。


    「發什麽呆呢?」老闆娘從一副盒子裏挑挑揀揀選了兩枚銀釘,熟練地紮進她剛打好的耳洞裏,「直接給你用銀的了啊,看你細皮嫩肉的,戴別的估計得發炎。」


    「好,謝謝。」


    雲畔走出刺青店,站在路邊等車。


    冷風吹來,她渾身上下都涼透了,隻有耳垂那一小片皮膚是溫熱的。


    這讓她想起手臂上的那塊燙傷。


    如果傷疤能永遠留下來就好了。


    /


    二月九號當晚,她生日的前一天,雲懷忠風塵僕僕地從國外趕回來,還給她帶回來了大包小包的生日禮物。


    雲畔的耳垂已經消腫,不過偶爾還會流膿,擔心被雲懷忠發現,她冒著耳洞堵住的風險將銀釘摘了下來。


    她把那對銀釘藏在了衣櫃最底下的一個不顯眼的夾層裏,裏頭還有一件灰色t恤。是從周唯璨那裏拿來的,上麵有他身上的味道,她失眠的時候,會抱著那件t恤睡覺。


    飯桌上,雲懷忠帶著一臉掩不住的倦容跟她閑聊,大大小小的禮物盒擺了滿地,沒多久,羅姨從外麵回來,手上提了一個蛋糕盒。


    零點的時候,父女倆一起吹蠟燭切蛋糕,算是提前過了生日。


    燭光照亮雲畔的臉,蒼白又嬌弱,像一朵養在溫室裏用心嗬護才能存活的花,雲懷忠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頰,說:「爸爸平時都沒時間陪你,你不怨爸爸吧?」


    雲畔搖搖頭:「我知道你忙。」


    雲懷忠放心似的笑了:「生日快樂,寶貝,在這個世界上爸爸最愛的就是你了。」


    隔天一早,雲懷忠照舊出門工作。


    吃過早飯,按照習慣雲畔會補個回籠覺,可是今天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困,不僅不困,甚至還有些亢奮。


    她搞不清楚這股亢奮的來源,幹脆抱著筆記本電腦去書房,開始瀏覽下學期考專四的學習資料。專四難度不大,她很快就將資料過完,又打開之前買的輔助教材a,認真地做筆記。


    ——直到謝川敲響書房的門,說要帶她出去慶祝生日,終於打斷了雲畔一整天高速運轉的大腦。


    出門之前,雲畔戴回了自己那副銀釘,不過一天沒戴而已,穿的時候就已經變得困難,最後她把耳眼都弄出了血,才終於把耳釘戴進去。


    跑車駛向彎彎繞繞的盤山路,一直往山下開,正午時分,天空並不多晴朗,反而是一片霧蒙蒙的烏青色,似乎隨時都會下起雨來。


    雲畔趴在車窗上往外看,崖邊的風景在她瞳孔中不斷倒退,她整個人依舊處於一種不太正常的興奮狀態裏,不斷想起上一個雨天,想起周唯璨懷裏的溫度,想起那張又硬又窄的單人床。


    下山之後,雲畔才意識到,謝川要帶自己去的地方,是星海灣。


    江城最標誌性的景點就是星海灣,位於潮平山山腳。作為本地人,雲畔和謝川從小就在這片海邊長大,小時候也經常一起來拾貝殼堆沙堡。


    謝川把車停進沙灘外圍的露天停車場,熄了火:「給你搞了個沙灘燒烤,還搭了幾個帳篷,應該不冷,等到了晚上還能看看星星什麽的。」


    把短靴脫了拿在手裏,雲畔赤腳踩在細膩柔軟的白沙裏,冷風颳過,不僅不覺得冷,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如果風再大一點就好了,如果她能夠長出翅膀就好了,這樣她就能變成一隻鳥,飛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雲畔走著走著,又變成了一路小跑,深深淺淺的腳印踩在細沙裏,身後的謝川無奈地說讓她慢點。


    沙灘旁邊支著燒烤架,幾個男生正圍在一起烤串,全都是熟麵孔,當然,還有方妙瑜和盛棠。


    三個難得碰麵的室友聊得熱火朝天,謝川過來喊了好幾次,她們才過去吃燒烤。


    雲畔平時的性格是偏冷的,可是此時此刻莫名滋生出了強烈的傾訴欲,連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跟她們聊得津津有味。


    方妙瑜沒怎麽見過她情緒高漲的模樣,有點吃醋地說:「怎麽小棠一來你就這麽高興啊,今天話也太多了。」


    盛棠就笑,「可能是我們太久沒見啦,不像你們天天都能聊。」


    謝川將烤好的牛排和秋刀魚端到她們麵前,雲畔不知為何覺得很餓,閑聊間,一口一口啃完了整塊牛排。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吃燒烤,玩遊戲,謝川搞了一套露天ktv設備,在眾人的鬧笑聲中給雲畔唱了首生日歌。


    分完蛋糕之後,已經接近黃昏時分。


    她們頭挨頭坐在帳篷裏看日落,橘色的晚霞映在她眼底,身邊的方妙瑜和盛棠在說笑,不遠處有誰抱著話筒在五音不全地唱歌。


    雲畔再次想起周唯璨。


    他現在在哪裏呢?會和她在不同的地方,看著相同的日落嗎?


    明明上次見麵時他又一次拒絕了她,這一刻她最想見的人仍然是他。


    人有時候真的挺賤的。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讓自己痛苦的,就越想要。


    夕陽緩緩墜入地平線,謝川過來問她,晚上還想安排什麽活動,雲畔很自然地說,她還有事,要先走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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