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穿著那身黑白相間的高中校服,沒有打傘,全身上下都濕透了。


    她忍不住踮起腳尖將傘向他靠攏,問他:你是要去給方妙瑜送藥嗎?


    天空閃過一道驚雷,周唯璨臉色蒼白,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繼續向前走。


    她在後麵深一腳淺一腳地追。


    鞋襪裏浸滿了水,濕漉漉的,每走一步都很沉重,雲畔已經拚盡全力,仍然追不上他。


    雙腿像灌了鉛似的,再也走不動,她不小心踩進水坑裏,身體不受控製地後仰,狠狠摔在地上,手裏的傘也骨碌碌滾出好遠。


    許久,有誰撿起了那把傘,舉在她頭頂。


    雲畔抬起頭,在電閃雷鳴裏又看到周唯璨的臉。


    他似乎有些無奈,沉默少頃才說:有完沒完?


    她說:沒完。


    周唯璨就衝著她笑了,像是得到了某種脫離標準答案範本的正確答案,獎勵似的靠過來,低頭吻了她。


    ……


    啪嗒。


    一滴水珠甩到她睫毛上,又順著眼角滑落,很涼,很癢。


    雲畔瞬間驚醒,有些迷茫地發現沒有下雨,沒有周唯璨,當然也沒有吻。


    旁邊的方妙瑜放下筆,不滿地看向前座的人:「收傘的動作能不能輕點啊?水珠都濺出來了,看不到嗎?」


    「啊,不好意思,」男生看到是她,想都沒想就態度誠懇地道歉,「真不是故意的。」


    雲畔愣了愣,下意識扭頭去看,窗外竟然真的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方妙瑜數落完那個男生,又拿出一包紙巾遞給她:「快擦擦。」


    胡亂擦了擦眼皮,雲畔輕聲問:「幾點了?」


    「快十點了,餓了嗎?」方妙瑜翻了翻筆記本,「等我看完最後一章,回去請你吃宵夜。」


    她搖搖頭,「不餓,你慢慢看吧。」


    意識仍然昏昏沉沉,雲畔又打了個哈欠,剛想再睡會兒,夾在書頁裏的手機卻開始震動。


    打開,是阮希發來的微信——


    「糟糕了,我剛剛聽錢嘉樂說,他們原本約好了一起吃宵夜的,結果剛剛璨哥忽然跟他說不去了,臨時有事要去派出所一趟。」


    「具體怎麽回事錢嘉樂也不清楚,打璨哥電話也不接。真是急死人了。」


    思緒陡然清醒,雲畔噌的一下站起來,匆匆跟方妙瑜說了聲有事要先走,起身就往外跑。


    一路跑出校門,等計程車的時候,她又抽空在便利店裏買了把傘。


    好在很快就攔到了空車。


    路上雨越下越大,簡直是嘩啦啦地往下澆。


    擋風玻璃上的雨刷遲鈍地來回擺動,動作笨拙,擋不住雨水侵襲。


    車輛的行駛速度無可奈何地慢下來,雲畔心急如焚,卻也沒有辦法,隻能貼在車窗前,時刻觀察外麵的路況。


    天氣惡劣,交通擁堵,簡直是寸步難行,最後抵達江城派出所的門口時,連司機都長出了一口氣:「小姑娘,下車的時候慢點啊,這雨下得太大了。」


    雲畔點頭道謝,付完錢後匆匆下車。


    盡管一下車就打起了傘,還是不可避免地被雨淋到,再加上她穿得單薄,圍巾帽子都沒戴,寒氣簡直是無孔不入,握住傘柄的那隻手很快就凍得發白。


    雨水四麵八方從傘麵邊緣往下灌,雲畔腦子亂糟糟的,沒有注意腳下,短靴踩進水坑裏,濺了一身泥水。


    周唯璨會在這裏嗎?他現在怎麽樣了?


    隔著七八層台階,她碰運氣似的踮起腳尖往緊閉的派出所大門裏張望,不過雨下得太大了,視野裏模糊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雲畔收了傘,小心翼翼上樓梯,鞋跟踩在石階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哐當一聲,大門被人從裏麵推開了。


    下意識停住腳步,隔著一小段距離,她仰起頭。


    周唯璨穿了一身黑,慢吞吞從派出所裏走出來,身邊還跟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看起來最多十六七歲,一副叛逆不服管的神情,臉上全都是傷,外套髒兮兮的,刮破了好幾道口子,露出染血的手臂。


    長相跟周唯璨毫無相似之處。


    所以這個人是誰呢。


    後麵還跟著兩個穿製服的警察,邊走邊說著什麽,周唯璨時不時點頭,很客氣地一一應下,等警察走後,立刻又變回了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隔著幾步路的距離,跟那個男孩麵對麵站在台階上方。


    雲畔聽到男孩嘲弄的聲音:「假惺惺地裝什麽好人啊,稀罕你來找我了?」


    周唯璨沒理他,把手裏的傘扔到他腳邊,自顧自往前走,而男孩顯然被他的態度激怒了,扯著嗓子大聲嚷嚷了一通。雖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透明的雨水順著傘尖滴答滴答砸到地麵上,她隻模糊捕捉到了幾個字眼,「禍害」、「災星」、以及難聽的咒罵。


    不由自主地往上走了幾步,迎麵就撞見下樓梯的周唯璨。


    他雙手空空,沒有打傘,黑色大衣洗得很舊,袖口和衣擺處還掛著幾顆水珠。


    他們隔著幾級台階對視,周唯璨皺了皺眉,似乎想說什麽卻又沒有說出口,徑直繞過她繼續往前走。


    雲畔趕緊掉頭跟上,踮起腳尖,艱難地幫他打傘。


    走出派出所大門,世界重新變得潮濕泥濘,狂風暴雨裏,所有聲音都聽不真切,像隔著一層薄膜。而他周身籠罩的氣壓比雨水更加冰冷。<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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