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老舅和二舅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態度,我在老舅麵前有多溫順,在二舅麵前就有多逆反。


    藺女士評價他是太單純了。


    單純個屁!真單純會在被傳xiao騙的一貧如洗的時候還想著拉自己親人下水?


    也別說他被洗腦了轉不過來彎兒,整個藺家都在努力地把他往上拉,警察都努力地幫助他,甚至到最後他背後的主導者都被一網打盡了,他還在幻想自己可以“力挽狂瀾”…


    最後他身邊的人都離他而去,唯獨藺女士。我以前也分析過,二舅為什麽執迷不悟一意孤行,哪怕在二舅媽以及三位表哥表姐及時醒悟走到了正軌,他依然如此。因為他認為自己做的是對的,因為他認為自己堅持的是少數人的真理,因為無論他做什麽,他最疼愛的妹妹也就是藺女士,都會給他兜底…


    我懷念的永遠是那個滿腔熱血待人真誠的二舅,不是現在如倀鬼般陰魂不散的他。


    看到他來的一瞬間,看著他消瘦的身影疲憊的神態,頭發也白了好多,如果他現在和老舅站在一起,誰兄誰弟根本分不清…我內心劃過一絲心疼,曾經的二舅是那麽意氣風發神采飛揚,有“指點江山揮斥方遒”氣勢…


    上一世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成辛元斷腿的時候他偷偷來醫院看望,我甚至沒見到他的正臉,隻看得到他蕭瑟的背影,他把買來的水果放在門口,連進病房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那時候他車房都賣了,表姐夫為了幫他還債把自家的印刷廠都抵了出去,但還是有將近兩百萬的外債,藺女士也沒時間顧及他,沒有一個人幫他,然後他就跑了,從此杳無音信,聽說是偷渡到了國外,把所有的難題留給了他的妻子和三個兒女。


    記得那時候表姐最常和我說的一句話就是:“藺藺,我們還真是同病相憐,都有這樣一個喪心病狂的爹。”


    現在的二舅五十六歲,距離他棄家出走還有兩年,現在他欠的錢還沒那麽多吧,表姐夫的廠子還在。我不知道以他現在的腦回路,還有沒得救,有更好,沒有就隻能保全我們自己不受他牽連。


    藺女士呢,也會這麽想嗎?


    我看向藺女士,這才發現她渾身顫抖地不行,我急忙走過去摟住她的肩膀:“媽…”


    藺女士強定心神:“沒事…是我自己被最近的好日子衝昏了頭,把他給忘了…我也是糊塗,怎麽能把這個惡鬼給忘了呢…”


    聽到她對二舅的稱呼,我內心竟然有一絲安定,藺女士重生一回,思想覺悟的真是不少。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對我解釋:“別覺得我奇怪,以前的事你知道的不多,一會兒你進屋去,這種事知道的越少越好,放心,我不會再給你二舅一分錢!他自己做的孽讓他自己還!”


    她閉了閉雙眼,再睜開的時候全是“大義滅親”的架勢。


    我壓根兒沒離開的心思,何況,二舅也沒打算讓我離開。


    “藺藺在呢?今年暑假怎麽舍得回來了?”二舅的語氣全是疲憊,可我知道,他是裝的,他裝的越可憐藺女士就會越心疼。


    不過,這次不會了…


    他剛想開口要錢,藺女士就說:“你來幹什麽?要錢沒有,要是餓了給你拎點兒吃的東西你就回去吧!”


    二舅顯然沒想到藺女士會是這個態度,“回去?我還有地方回嗎?妹,你今天是怎麽了?”


    “沒什麽,我忍夠了而已,二哥,我不是沒底線的!”藺女士聲音帶著顫抖,拳頭緊緊握著才強忍著不讓自己發火。


    “五千!就五千!”二舅比出一把手,“債主催得緊,一定要我拿五千塊錢,妹,你就再幫我這一次好不好!”要是旁人看他這個可憐模樣,說不定真的會給他錢,我也少見他如此會扮演可憐。


    可藺女士不會,她應該見過太多次了吧,“沒有!一毛也沒有!”


    “那你今天多賣幾件兒衣服說不定就有了…”二舅顯然不信。


    “說沒有就沒有!有我也不給你!二哥,看在你救過我的份兒上我還叫你一聲二哥,這麽多年我也幫過你不少回,咱也算扯平了…”藺女士的情緒明顯平複了不少,“該我這個妹妹盡的義務我沒推脫過,但你呢,這麽多年你到底做了些什麽?我以前那個好二哥呢!”


    二舅呆愣了一會兒,“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那現在呢!”藺女士拍起了桌子,“你需要錢就找我們要,我們的不用還是麽!憑什麽!就因為你是我親二哥?!是,你救過我的命,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可不是這樣還的!我不能再縱容你,我不能看著你越陷越深!”藺女士剛平複的心情又激動起來,幾乎怒吼著。


    “不管你今天是來要錢的還是想要住在這兒,都不可能!你五十多歲的人了,也曾在生意場上風生水起,如今墮落到一蹶不振的地步,你怪不了別人…你沒有自救的心別人再幫也無濟於事…”藺女士搖著頭,語氣堅決。


    “妹…連你也要棄我而去嗎!”二舅急了,他這會兒是真的相信自己這個妹妹不願再幫他了。


    “不是棄你而去!也沒有人要棄你而去!是你自己,是你自己在那個深淵裏不願走出來!大哥大姐他們哪一個不想真心實意地幫你,是你一次次把他們推開,他們也不能為了救你把自己都搭進去!”藺女士說的慷慨激昂、義憤填膺,“你但凡有一次悔悟,都不至於落到如今這個境地。你該自己承擔你自己的責任,而不是求無可求…”


    二舅眼神一亮,他以為藺女士心又軟了。


    可惜啊,這次他真的想錯了。


    “既然如此…”藺女士轉身走進臥室拎出一把拖把,揮著就朝二舅身上打過去。


    二舅躲閃不及,直接被打懵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藺女士。


    “這就是我的態度!”藺女士太猛了,我做夢都沒想到她能對二舅動手。


    不過也想的通,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吧。


    藺女士每打一次,二舅就往後退一步,直至被趕出店門外。


    “二哥,別怪我心狠,你也說了,連我都要不管你,就因為之前我對你太心疼太寬容了,才會讓你覺得有退路。我不可能為你保駕護航一輩子,你有自己的家,我也有自己的家,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藺女士話一說完,二舅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我想到了什麽,猛地衝出去,在二舅準備按下接聽鍵前搶過來他的手機直接掛斷,生氣地瞪著他。


    二舅被我一係列的操作整的更懵了,他不明白妹妹怎麽會這樣,也不明白外甥女為何也會這樣。


    我知道在做什麽,上一世那些討債的人能來到藺女士家要錢我就很奇怪,那些人不去找二舅自己家的人怎麽就找上了藺女士?他們怎麽知道的?我問過成辛元,他也不知道那些人怎麽找上來的,除非二舅自己說的。


    現在看著二舅準備接電話的樣子,我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忙著躲債家裏人電話都不接,這個號碼顯示是陌生號,按照他的思維他肯定不會接,可他剛才動作分明做好了準備,就隻有一種可能,他跟對方做了一些保證,如果還不上就讓他們來…


    幾乎一瞬間,我怒氣衝天。虧我剛才還覺得他可憐,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真是無可救藥!


    “二舅是想要告訴對方你現在在哪兒嗎?!然後把自己的妹妹推出去替你擋債是麽?!”我橫在藺女士和他中間,我看不到藺女士的表情,她也看不到我的,不知道我現在什麽樣的是神情。


    當然沒有看成興民的那種恨意,但也差不多,眼神似要噴出火,對方在我眼裏不再是血脈相連的二舅,而是一隻麵目可憎的倀鬼。


    “二舅,你自己過不好,也見不得別人過不好是嗎?你信不信,你隻要敢接那個電話,我就當著我媽的麵兒把你揍一頓,管我打不打的過你!你敢把我媽置於危險的境地,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我渾身散發著陰冷的氣息,又把他驚地後退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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