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中的老人緩緩睜開凹陷的眼窩,他身穿寬鬆的白袍,身上看不見一絲生機,頭發如同白布一般垂下,長長的胡須也如同白雪般沒有一點雜色 ,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皺紋。


    林若冰的分身看著這個老人,內心說不出的心酸,失落有太多的話想跟這位師弟說,可此時縱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她本是能言善辯的人,此刻卻隻是說出短短的一句話。


    “你何至於蒼老至此!”


    “半神之境又如何,終究凡人之軀,早該消失於天地間,林師姐,雲師姐也來了嗎?”沙啞的聲音從方龍傑喉嚨處發出,滄桑的讓人感到憐憫。


    林若冰無奈的歎了聲氣,自己這小師弟天資卓越,隻因為家族凡事還有對雲熙的愛慕之心,諸多凡事成了他心結,最終止步於半神之境,無法跨出這一步。


    “師姐,我早已腐朽,靠著雲師姐留下的大陣才得以苟延殘喘到現在,已經坐在此地數千年沒動過一下了。”


    “雲熙她.....”


    “她收了個徒弟,雲熙沒來她徒弟來了,此時離雷鏡城不過兩千裏,我特意放慢了速度,提前來跟你敘敘舊。”


    林若冰用神識掃視了周圍的一切,當年屠神的大陣隨著時間的流逝大陣上的陣紋已經開始消散,大道氣息也已所剩無幾。


    “他們家應該有秘法,或許可以讓你活下去!”


    “不必了,林師姐,我見見他就可以了,我早該死去了,我獨占這雷鏡城氣運萬年,萬年也無法跨出那一步,萬年來我雷鏡城再無強者問世,我該走了,把這一身氣運歸還於雷鏡城,讓後輩們去跨出我無法跨出的那一步吧。”


    “我!我能幫你做點什麽嗎?”大道的盡頭是孤獨,故人陸續凋零,如秋風落葉,歸根於塵土,歸還於天地。淡淡的一句能幫你做點什麽嗎,是林若冰對小師弟最後的告別。


    “你讓雲師姐來見我。”


    聽聞此話,二人如同回到萬年前一樣,開心的笑著,慢慢變成苦笑,笑的是那樣的無奈心酸。


    “我從你家族中的幾個重重重孫兒中挑幾個帶回我天穹神宗吧,你成不了神,你的這些子子孫孫指定比你強。”


    “走了啊,別說咱倆認識啊,我要跟著那小師侄學秘術。”


    “俊山,出門迎客!”林若冰走後方龍傑用靈魂傳音給方家現任家主方俊山傳話。


    “太上老祖,什麽客人。”


    “故人之徒,他到了直接帶他來見我,把族中後輩都叫來。”


    經過十多天的飛行已經到了雷鏡城的上空,韓光看著下麵也一般般啊,感覺還不如漢洲繁華。“這中洲不是說是五洲之中氣運最強盛的神州嗎,這也一般般那。”


    “此地是中州邊緣,離大漠不過三萬裏,此處並無神靈庇佑,不過此處是龍騰神國的地盤,而且你的那位小師叔是化神境的大能,偽神之境獨占了此城萬年的氣運,這地方已經萬年沒出過強者了,因為方龍傑也是當年簽訂神古盟約的強者,就算神靈也不敢來這放肆。”


    “到了下去吧!”


    群山圍繞著湖水,旁邊的房屋依山而建,規模龐大,整個雷鏡城都圍繞著中心的這個山所建造。


    落地後方俊山,趕忙上前迎接:“諸位可是我家太上老祖的客人,裏麵請。”


    林若冰與昭雯素二人往前走,韓光則是呆呆的看著眼前,又來回轉圈四處張望。


    這周圍的山勢走向,這湖水中蘊含的靈力,山頂上的那一絲雷霆之力,整個雷鏡城都是按照陣法規律所建造,中間這湖水能聚集著一方天地的運勢,這整個雷鏡城都是這大陣的一部分,方圓三百裏都是這大陣的陣基,以群山為陣石,湖水為陣眼,韓光像是發現了什麽,一把扯下自己的手套,手背上的神秘符咒顯露出來。


    “千門·秋蘭長生”


    “千門·神明靈”


    韓光單手和十眼中發出金光,他動用神盡術,是為了能看清這大陣上的陣紋,不然以韓光如今的境界,一眼就會被這大陣中蘊含的雷劫之力反噬。


    “這是天階大陣,九天雷劫陣,這陣紋像是師傅刻下的。”


    “傳說當年有一大能在此設下此陣斬殺神靈,後來我家太上老祖帶領我族搬遷至此地。”作為方家現任家主,當他聽見韓光說這大陣像是他師傅設下的時就已經大概能猜出韓光的身份了。


    “別看了,你沒本事布下這陣法,給你你都沒本事驅動。”林若冰拉起韓光往屋內走去。


    “我就看看,學習學習,這大陣布置起來就算神靈來篆刻陣紋估計都得十天半個月的,可惜啊陣紋已經模糊消散,看不清楚了。”


    此時方家的諸位族人都以到齊,齊齊跪在一棟房屋前,屋內門大開著,裏麵盤膝而坐一位頭發胡子都以花白的老人,不過林若冰看出這位小師弟用了最後的生機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虛弱,現在反而讓人覺得他仙風道骨,這是小師弟最後的倔強。


    韓光緩緩帶上手套,他已經看出眼前老人神魂神識其實早已消散,屋內有一個鎮魂陣,是他們家的獨門陣法,可保住修士的一絲三魂七魄,不過也到了極限,此人生機已斷。


    “千異神門水寒光拜見方師叔。”


    老人緩緩睜開眼,看向眼前正在給自己彎腰行禮的少年,他認出了水寒光手上戴著的冰絲手套是雲師姐的。


    “故人之徒,頗有故人當年之氣勢,老夫已然腐朽即將消散,憑借這陣法異族入侵之時才保我方家無恙,又借你門秘術得以苟延殘喘至今,如今這大陣符文已然消散,老夫也以到盡頭,老夫想賣弄與你師傅萬年的交情請師侄重新刻畫這大陣上的陣紋,保我方家子孫萬世。”


    “師叔言重了,師叔開口晚輩自當全力而為,不過如今晚輩實力低微,這天階大陣晚輩暫時無能為力,不過日後等小子實力精進,定會來完成師叔所托。”


    “俊山,從族中晚輩中選出幾位隨我師侄去往天穹神宗,老祖走了,日後方家就交到你手裏了。”


    “太上老祖!”


    “太上老祖!”方家眾人也悲痛欲絕的高喊著太上老祖。


    族中所有人都是他看著長大的,老人的眼中滿是慈愛,不舍,他曾經經曆過多少次九死一生的戰鬥,然後數千年坐在這裏一動不動,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真正消散之時應該是解脫,是釋懷,可直到自己真正的離死亡隻有這半步之遙的時候他才明白,原來還有這麽多牽掛,這麽多遺憾。


    “師侄啊,上前來與老夫聊聊。”


    方家眾人跪滿了整個院子,林若冰眼角似乎也有一滴眼淚落下,不過卻被她很快的抹去。


    韓光坐在方龍傑旁邊,如同陪師傅聊天一樣,與這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家有說有笑。


    “師叔啊,我還想知道我師傅設下這大陣弑神的事。”


    “以此大陣,引這一方氣運加身,借此天時,盜此雷霆之勢,今夜弑神......”


    晴空萬裏的天空中下起了小雨,彩虹如同一座橋梁橫跨整個湖麵,雨水擊落了樹葉,周圍的花骨朵綻放開來,他再也沒有生機給韓光講完這段往事,一鯨落而萬物生,他把獨占了萬年的氣運重新歸還給了自己的子子孫孫,讓他的子子孫孫去走他沒走過的路。


    “師姐你好我叫方龍傑。”


    “師姐你真好看。”


    “師姐救我!”


    最後一秒他回顧了自己的一生,不在乎那所謂的長相廝守,至少自己曾經遇到過,那便不遺憾了,生命的最後他釋懷了。


    “半生執著帶不走一草一木,你曾是那樣的耀眼,走時也應該漂漂亮亮的。”


    林若冰走到方龍傑的身前,蹲下身,輕輕撫摸著小師弟的臉龐,他蒼老的臉重新變的陽光俊朗,胡須也隨之消失,滿頭白發重新變為青絲,隨後他的身體變得慢慢開始透明,如同螢火蟲一般慢慢消散,周圍的保他數千年不死的陣法也隨之消散。


    白衣紅傘的她遠遠的看著這一切,隨後韓光脖子上的玉墜散發出強烈的靈力波動,神靈意誌開始篆刻大陣上的符文,大陣中的雷霆之勢重新被激活,這算是她對小師弟的告別。


    “九天雷劫陣為你重新篆刻,我門獨門秘陣我也收回了,永別了,方師弟。”


    生命的常態是孤獨,神道盡頭是獨伴大道,韓光終於知道為什麽師傅總是不說話,隻是一個人呆呆的看書寫字,也知道了為什麽自己家明明是世間最強的神道傳承卻隻是一脈單傳了,如果自己有一天變強了是不是也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了,那如果自己變的和師傅一樣強是不是就能陪著師傅了,明明死的人隻跟自己認識這麽短暫的時間,為什麽自己會如此的傷感。


    “林若冰,我師傅就在旁邊為什麽不來見他最後一麵呢。”


    “我不知如何回答你,人的情感是這世間最難表達的東西,或許什麽都沒說,但是卻默默付出了所有,或許什麽都說了卻又什麽都沒做。”


    “隻要他三魂七魄存有一絲,就能讓他起死回生,如果,我是說如果,剛剛他有求生的欲望,或許我師傅會救他。”


    “或許吧,不過對於他而言其實已經沒有意義了,他已然釋懷,這世間無不死之人,縱使神靈,亦或者那傳說中的神王也會消散,寒光,陪我去湖邊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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