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挑開他們之間的關聯?」


    雁洄點頭,想了會,又輕搖頭,「再等等。」


    聽雁洄這樣說, 阿戊心裏大約明了, 視線不由落在她壓著的枕頭上。


    雁洄沒注意到阿戊的眼神, 心中想的卻是一些時間點:阿巴信上說阿公的夙願,四十年唯一的執念,反推時間就是1914年。1919年報紙上的萬成礦業,以及阿戊和尤望雲存在的年代,都那麽相近。


    或許能從那塊繡滿古瑤語的瑤錦裏找到線索。


    其實,與阿戊此時的想法不謀而合。


    思及此,雁洄一個跪趴躬起身,手往枕頭下一伸,摸出一塊瑤錦,也不經意帶出一張照片。


    是祝著節那天龐記者替他們拍攝的照片。


    阿戊目光定了,雁洄臉微熱,不過想起他早前把瑤錦放自己枕下,應該見過了。


    重新把照片塞好,雁洄坐好,將瑤錦展開,「錦上的繡紋多是古瑤語,我略略認得一些,但還是看不懂。」


    她懇切地盯著阿戊,阿戊平靜地說:「那上麵是巫言,我也無解。」


    瞬間,雁洄有種被擺一道的荒謬感。她霍地跳下床,表情不可置信,「所以你才這麽輕易給了我?」


    狸花貓喵聲尖叫,隻因尾巴被踩,阿戊也看到雁洄赤著的腳。他彎腰去勾雁洄的鞋,放置她腳邊。


    雁洄胡亂地趿上鞋,迫切地等著阿戊回答。


    「不是……」


    「那是什麽?」


    「是……」


    雁洄煩了,居高臨下地瞪阿戊,「捋好了,再說。」


    「喵~」沒人理,狸花貓是真委屈,尾巴一收,轉頭跑出房間。


    阿戊緩聲開口:「尤望雲是五海瑤的降女,她擅咒通巫,把想要告訴我的話,都以巫言的形式繡在上麵。要想破巫術,就需找到五海瑤的林陣,在祭祀台前開啟。」


    「上次我們躲避白瘴的密林……」


    阿戊打斷她的僥倖,「那是個廢棄的林陣,因為巫力的加持減弱,我們才能輕易進去。五海瑤傳習巫覡教,崇拜自然,深居山地,不與外族聯婚,同時也與世隔絕。」


    隻要存在,那就有跡可循,雁洄問:「五海瑤有什麽特徵?」


    「膚色偏黑,五官深邃,衣裳斑斕,崇好五色,頂平帽挽白布條,製式多有尾形。」


    雁洄忽從阿戊身前掠過,撲到書架前,挑出羊皮冊,招呼他過去。


    翻開阿公描寫地下河第八支流上楞水洞的那頁,其中就提過在峰林深處散落著不一的水洞,他在探尋途中碰到一個神秘的瑤寨,瑤民不與生人接近,禁止他再深入。


    頁腳有一行備註:瑤民深居密林,不對外貿易,著對襟裳苛,頭戴藍靛平帽,帽簷纏墜白布,彩條係腰垂穗尾,褲裝長而寬鬆。


    「像不像這個瑤族支係?」


    阿戊仔細辯別上麵的字,「上麵寫的地方在哪?」


    聽他這樣問,雁洄心裏有數了,語氣沉著地答:「在上楞村,以弄甲山為對照,西北進西南緩,曲折至東。至於是哪座高峰,哪道深弄,得去探。」


    這一夜,狸花貓明顯感到了不同。


    它蜷在內院墩石上,豎起耳朵聽,以為是老鼠的逃竄。貓眼轉向雁洄房門,裏麵卻是輾轉難眠的動靜,而每晚擁著它的溫懷也沒有了。


    「喵~」


    夜難靜。


    翌日清晨,雁洄在漁具鋪門口掛歇業牌:


    尋溺亡者,歸期未定。


    雁洄和阿戊出了門。


    上楞村地處暗河下遊,離地蘇較遠,他們在村落之間轉了幾趟車,才到達目的地。


    因為要進山,一路上阿戊的視線跟隨起伏的峰叢,看雲霧浮沉,辨聽風向。


    雁洄找到弄甲山的方位,在與之對應的西北方行進。


    此地位於地下河下遊,峰林起勢趨緩,但呈兩極分化。


    目視中,要不就是灰白的石山占據,嶙峋孤屹,不生一點綠植。


    要不就是林木豐茂的山峰,看起來繁密蔭蔽,森詭異常。


    所以就導致矮灌叢的分布比較少,但凡能辟出點泥土的地方,都被當地鄉民種上了稻穀玉米。


    山道細又繞,開始就覺難行,也幸好阿戊分擔了大部分負重。


    這次阿戊走在前麵,雁洄分神看他,他身姿敏捷,步伐穩健,那副平實的肩膀,看起來有那麽些可靠。


    可是……雁洄不由一怔,她對阿戊的認識,其實局限於他的身份。


    「怎麽了?」聽到身後沒跟上,阿戊回頭問。


    「沒。」雁洄看他的麵龐一眼,復又跟進。


    漸漸地,寥無人息,雁洄薅下一串嫩綠的野生稻穗,不拘地帶殼嚼起來。


    米漿清甜,解了暑熱。


    石山底下遍是倒翻的岩石,或大或小,或尖利或陷空。雁洄剛安然趟過個石坎,下一腳位置都是陷空的石頭,她歪斜著身,力匯足底,想借石側掂過去。


    不想太高看自己,石頭帶著腳腕一扭,人就要歪倒。側麵是一堵邊緣尖銳的石障,她掩耳盜鈴地閉緊眼睛。


    阿戊聽到聲音,回身去撈雁洄,誰料自己的站位也鬆動,無力可借,隻能任由她墜著自己一起摔倒。


    好在他墊在下緩衝了力,雁洄口中還叼著稻穗,眼神愣愣的,應該沒傷到。


    「沒事吧?」 阿戊還是問。<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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