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洄目瞪口呆。


    阿戊摸著頭,膝蓋半屈,矮了身子,不緊不慢地將話補齊,「能驅蟲和殺草根。」


    藥粉功效一般能保個把月,這木寮起碼一月前還有人。


    出了木寮,阿戊的手從頭頂拿開,掌心裏赫然勾了把頭髮。


    雁洄看了眼,原來肉裏紮了刺,將頭髮勾扯下來的。


    拈起蠶絲,雁洄尋到線的走向後,拿出自己的蠶絲拚接。


    「設警示嗎?」


    「嗯,你也懂?」


    「打獵用過。」


    阿戊在甩手掌,雁洄問:「不舒服嗎?」


    他說:「沒有。」


    在反向找到藏身的位置,雁洄和阿戊躲起來。


    順著走,指不定還有陷阱,倒不如蹲守。


    雁洄讓阿戊看緊木寮周邊,她抓起他的手,見手背手心都是傷口,有的長刺全根插//進肉裏。


    雁洄皺著眉將刺挑出,阿戊感到掌心像被蒲公英輕掃。


    兩人都蹲著,雁洄垂首,髮絲也落下,纖細的脖子和微顯的脊骨連成弧。在阿戊眼裏,是柔順的,沒有攻擊性的。


    雁洄突然抬手,將阿戊的臉往旁撥,提醒:「看那邊。」


    「哦。」阿戊不再分心。


    完畢,雁洄又注意到他上衫襟口,布扣也許是被枝條扯開的,她下意識地係好。


    阿戊抿緊唇,視線直直地盯梢。


    再一看那亂糟糟的頭髮,唉,雁洄一併地拂幹淨草屑。整理時心裏還在想:這頭會不會容易禿啊。


    過了許久,外麵木寮還沒動靜,雁洄實在忍不了餓,從包裏抓個飯糰吃起來。她想起阿戊今天表現出眾,低聲問:「你是不是在野外生活過?」


    阿戊點頭,「我們族民一直過著刀耕火種的遷居生活。」


    在雁洄的認知裏,隻有部分苗族和過山瑤還保持著遊耕的生存方式。


    「沒想過安定嗎?」


    阿戊沉默許久,就在雁洄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突然說:「想過。」


    之後,他陷入思緒中,像座僵化的雕塑。


    觀天色不同 ,雁洄決定變為主動,出去巡查,也將空間留給阿戊。


    她又抓個飯糰,握匕首走出去。


    跟隨蠶絲的走向,邁步。既然蹲守不到,那雁洄要看看是什麽陷阱。


    線的走向很隨意,左拐右繞,經樹林又趟溪,叫人猜不出目的。


    涇流狹小,雁洄猜測已到下遊位置,四麵綠植也換了樣。


    茅草像屏障般生長,根根直立,比人還高。


    飯糰剩一口,雁洄吃完,身後忽傳來碾草葉的聲響。


    雁洄屏息,右手悄悄變換刀向,貼腕部,霍地轉身。


    手腕被扣住,並扭轉了刀向,阿戊忙出聲:「是我。」


    「你怎麽來了?」雁洄放刀,另隻手接住。


    阿戊在胸前比了指後的手勢,雁洄默契地轉身,與他並行。


    有東西跟著他們,就在背後。


    「阿戊,我還餓呢。」


    「那你再吃點。」


    雁洄自然地接過背包,摸到柴刀後,給阿戊使了眼色。


    刀出,阿戊接過,兩人瞬即轉身,朝跟蹤者藏身之處衝去。


    黑影反應極快,掉頭就跑,還專挑枝杈橫生的線路,身速急竄,刁鑽得很。


    那些障礙物,阿戊的身體無法快速閃避,兩三下功夫,雁洄就跑在他前頭。


    幾輪追逐,不知覺又回到下遊位置,而黑影縱身一跳,徹底隱入茅草中。


    茅草唰唰地抖動,方位不停變換。


    雁洄握緊匕首,在茅草外定定地注視著。


    深山暗河,詭怪之事雁洄沒少撞,自然有耐力。


    黑影像不著急逃匿,來回竄動。


    雁洄在茅草外跟隨移動,冷定地陪它演戲。


    前方茅草有個橫截口,雁洄抑忍因體力消耗、神經緊繃而慌亂的心跳,判定軌跡,在黑影露出之際,掄刀……上!


    不料,卻被人攔腰抱住。


    黑影的軌跡徹底在眼前消失。


    心髒跳得難受,雁洄咬緊牙根,眼中冷漠帶狠。


    阿戊平緩的聲音喊著:「雁洄,雁洄……」


    雁洄氣血上湧,轉頭隔著衣服在阿戊鎖骨咬了一口,直到嚐到血腥味。


    望著暈開的血跡,雁洄丟了魂般。


    阿戊低頭,用手背擦去雁洄唇邊血色。


    她眨了眨眼,說:「對不起。」


    阿戊說:「不痛。」


    待雁洄平定下來,阿戊指著茅草的橫截口,讓她仔細看。


    截口內泥土外翻,茅草葉蜷卷,成排往兩邊壓倒,能容的身形不亞於兩個成年男子。


    雁洄才明白,「是獸道?」


    「嗯,通往溪流的路都是動物踏出來的。但,這才是真正的獸道。」


    有大型野獸出沒。


    那黑影故意的!


    雁洄更氣憤,連麵目都沒看清。不知道是青苗和霞嬸說的白臉怪,還是傳聞的山魈。


    天光更暗了,不是陰天的暗,而是夜幕將臨。


    遠方還似有狼嘯。


    「我們回去吧。」阿戊的聲音似乎含著輕蔑,「那東西跑不掉。」


    *


    這次弄到的瓦壇多,高訪為避人耳目,大早騎車送到漁具鋪。


    敲門,卻是阿戊開的門。


    「雁洄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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