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麵水域一百一十米下有個聯通管道,兩方暗湧交匯,急流會漩成吸水口,將附近幾米的東西都卷進去。如果阿戊卷進暗流,她怕也無能為力。


    水苔軟綿,肆意漂擺,雁洄劃下一刀,從劈開的水流中窺到發光的眼睛,和一個快速消失的黑影。


    猛地躍進,雁洄遊過水草,眼前忽然浮現水的形狀。


    是的,水的形狀,含著水泡的透明絲線,旋轉起舞,水草隨之擺動。


    雁洄的髮絲也亂了,遮住視線,她的身體像被一股無形之力禁錮,無法控製。


    微微地感受到眩暈,隻覺手臂被拽拉,猛地將她扯離這股力量。


    等雁洄看清時,阿戊就在眼前帶她奔跑,他在水底踩著岩石,四肢張揚地在奔跑。肢體很是滑稽,但此刻她笑不出來,她重新遊動,和他一起遠離吸水口。


    逃離途中,一條一米多長的大鯰魚伴遊在他們身側。雁洄隨意看了一眼,怔住了,那雙魚眼……分明剛剛就藏在水草後麵!


    雁洄掌中刀尖轉向,恨恨地刺了出去,這個害人精!


    鯰魚忽調頭,魚嘴寬大,眼珠凸出,蔑視般滑進了一個洞道,消失了。


    雁洄氣得咬牙。


    離漩渦夠遠了。


    雁洄快速上浮,換氣,下潛。很快,係了重物的繩子垂落水中,她握住繩索,沒想太多就將兩人綁一起。


    阿戊抬臂抻緊繩索,另隻手環過雁洄腰身,稍稍托舉她的身體,以免繩索箍得太用力。


    升水上岸,過去的時間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所能耐受的。


    男人的身形,詭異的雙眸,襯衫下映現的紫色筋絡,讓人不得不跟近日的傳聞聯想。


    議論竊竊。


    雁洄濕透一身,擋在阿戊身前。張仝帶來幹淨的衣服,邀他們到帳篷更換濕衣。


    現在是夏天,但地下河冰冷,雁洄讓阿戊先去換,待他出來自己再進去。


    換好衣服,兩人在帳篷裏歇息。


    顧建浩升車窗,龐記者也坐進來,還打包了美味的河魚。


    「地下河裏的魚是真鮮啊,一點泥腥味都沒有,你們沒吃到真可惜,好在我帶了一份。」


    司機看後視鏡,顧建浩眉頭一皺,他的心就一怵。


    「龐記者,魚給我吧,我放後備箱去。」


    「好的,謝謝。」


    龐記者拉安全帶繫上,說:「這小地方真是包羅萬象,那雁小姐懷有異能,連朋友也


    panpan


    不尋常。」


    顧建浩說:「是嗎?」


    「顧總,您可能沒留意,我估摸算過時間,雁小姐能潛八分鍾左右,而她那朋友下水足有半小時……」


    司機再次感到頭大,這龐記者人太鬧,也沒啥眼力見。


    上車發動車子,司機邊打方向盤,邊觀察顧建浩,卻發現他鬆弛地躺進座椅,手指在膝蓋打著節拍,嘴角似乎是耐人尋味的笑。


    第15章


    天蒙蒙亮,還殘餘零星。


    阿戊走出屋門,看到院中椅子躺了個人,腿伸直交疊,臉上蓋了一本羊皮冊。


    狸花貓在牆頭徘徊,看準時機一跳,椅子裏的人更警覺,伸手就將貓給截了。


    狸花貓喵喵地叫,朝著阿戊賣慘。


    雁洄歪頭,羊皮冊掉落。她看到阿戊,笑了笑,「這隻貓跟我生活了五年,你才來多久,它就認你了。」


    鬆手,狸花貓立即走到阿戊腳邊,貼著繞圈。


    阿戊低頭,輕輕地踢開貓,目光從飄落地麵的照片上,移到雁洄的麵龐。


    雁洄一直在看著他。


    阿戊沒說話,邁步去開了側門。


    雁洄的視線燒著阿戊的後背。他終於不穿那件白襯衫了,她那個亂糟糟的香袋也不見了。


    也是,從一開始,就是被她遺棄的。


    雁洄在身後,揚起嘲弄的語調:「你的事,別讓我的貓擔。」


    阿戊關門的動作一頓,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門關緊。


    雁洄呼出一口氣。


    天空剎那光朗。


    從漁具鋪到鄉鎮,再到縣城,阿戊這幾日都在獨自走這條路。


    進城大道的茶水鋪裏,已圍聚了許多老人。


    茶水鋪後麵是一片田地,田地間錯落著幾戶人家,阿戊走到一間矮小的土屋前,叩三下門,便推門而進。


    屋內採光不好,腳下就是泥土,僅有的家具是一張床和桌子,阿戊似乎能聞到久經潮濕而生的黴味。


    「你……來了。」


    「嗯。」


    阿戊走去開窗,窗戶很小,其實透不進什麽光。不過看看外麵好好的陽光,能讓人有活力些。


    在桌上拿了藥,阿戊蹲在床前,整理了阿婆小腿的角度,幫她的傷潰換藥包紮。


    換完藥,阿婆沙啞的聲音說:「能不能扶我起來。」


    阿戊撐扶她盡是骨頭的後背,墊上些厚重的棉被,讓她半躺著。


    這個麵向的方位,正好是那扇小窗,窗外是眩暈的日頭,阿婆眯著眼看,竟生出懷念來。


    「那日是七月七,我還記得,都還記得……」


    「還盤王願,驅離旱禍,降落雨澤……山泉源源,米粟又滿倉,紅綢點了長燈,長者們捧酒唱祝歌,孩子啊笑啊笑地敲銅鼓……嘣!嘣!地動山晃呀,沒了,就都沒了……」


    她用古老的瑤語喊出一個名字,仿佛是禁忌,喊出後的懲罰是渾身顫抖,目泛濁淚。<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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