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而易見,魏鞏義出不了這個主意。雁家在地蘇的影響力巨大,況且她也沒病,像以前那樣下藥不可行。


    「那……到底要怎麽辦?」


    農伯垂著眼,無聲無息地存在。


    幾十年的菸癮,鄉長的煙抽完一根再點一根,密閉的辦公室被氳得全是煙霧。


    「人絕望的時候,比見人就咬的瘋狗更可怕。農風丁說得對,倒不如給她一點希望,讓她慢慢查。」


    農伯遲疑道:「如果真查出什麽呢?」


    「怕什麽!」鄉長嗤聲,「他們雁家人總要在一條道上相逢。」


    聞言,魏鞏義算是體驗到了前有狼後有虎的,生死一線感。


    農植龍蹲守在辦公室外的台階,大門那裏發出響聲,他借著路燈看去,露出笑容。


    「姐夫,姐夫……」


    「這麽晚跑來做什麽?」


    青苗阿弟舉起手中的袋子,說:「我給你送好吃的來啦!」


    農植龍的手伸出鐵門,揉了揉阿弟的頭髮,軟軟的,並不紮。


    「阿弟,還是個小孩樣。」


    「哼!」阿弟佯裝生氣,「我也19了,馬上就要做舅舅的人了。」


    農植龍笑著說:「喲,這麽厲害呢。」


    「當然!」


    「晚了,快些回去吧。」


    阿弟乖巧地點頭。


    農植龍收下東西,輕捏下阿弟臉龐,就站公社門口目送他走。


    沒多久,魏鞏義先離開了。


    之後,鄉長說著話,率先走出辦公室。


    「 不過,這件事還是得讓他知道。」


    農伯腿腳不好,扶住牆挪步,「那是往遠了報,還是就近?」


    鄉長看向一直守著的農植龍,說:「就讓植龍去吧。」


    農伯差點亂了腳步,「通個電話不是更快?」


    鄉長不悅地皺眉。


    農伯兀自定了定心,開口:「植龍,明天你去辦件事。」


    *


    兩日限期到了。


    雁洄從不擔心魏鞏義會失約。


    地蘇河邊,朝陽正升。


    單方的摺痕析出粉末,沾了雁洄一手。


    魏鞏義觀察著雁洄,「你不……看看嗎?」


    「沒必要。這張紙無論真假,於你們來說無關痛癢。」雁洄拂開那粉末,那般漫不經心。


    你們……農風丁說得對,雁洄或許知道得更多。魏鞏義連日來吃睡不成,此時更是心中惶惶。


    恰好雁洄的注意一直留在單方上,地蘇河的河水湍急打著漩,她的後背被風吹得單薄。


    魏鞏義壯起膽,伸掌……


    「雁洄!」


    雁洄像是未覺,低著眼,側臉淡漠。


    魏鞏義卻被這一聲嚇歇了氣,再提不起膽。


    「 我最後再問你,那張診斷單後的每次複診,是不是都是鎮醫院在造假?」


    「是……」魏鞏義想了想,補充,「但最後一次是真。」


    最後病無回天,是真。


    雁洄隻覺一股氣從胃撐到胸口,壓迫心髒,又緊又麻又慌。她深呼吸,深呼吸……再度恢復平靜。


    而魏鞏義不知何時走了。


    雁洄走回漁具鋪,恍恍惚惚地絆到門檻,撞到桌椅。


    阿戊拉住她,問:「你怎麽了?」


    「剛剛是你喊我嗎?」


    「你……怎麽了?」


    「我等會要出門。」


    雁洄的言語失序,阿戊放開手,看她胡亂裝了很多東西進背包,什麽都不交代就又走了。


    坐上去縣城的巴士,雁洄找了一家不知名的中藥鋪,把單方給掌櫃。


    掌櫃慣例查看,說這是治體虛的方子,何首烏能壯腎,但是肝不好的人不宜使用。


    不說抓藥,也不說買藥,雁洄收走單方,離開中藥鋪。


    掌櫃隻當是碰著怪人。


    回家,閉店,雁洄將自己鎖在屋內。


    而阿戊,一夜未歸。


    漁具鋪很遲才開門,地蘇的流言早亂成一鍋。


    田間勞作在講,河邊浣洗也在講,路上走著也在講。


    雁洄吃早飯的功夫,就從稀碎的言詞中理順了——山魈吃人。


    案子結束,高訪很自由。


    自由人給漁具鋪帶來了具體的訊息:至今為止,派出所已三次接收到鄉民舉報,說山中有精怪,長身彩臉,行動詭秘。地蘇鄉下屬的村子裏,已有兩名男子無故失蹤,失蹤前皆都提過要進山,失蹤地在巴獨附近峰林一帶。


    雁洄不感興趣,問高訪,「有空嗎?」


    「等會要給九頓送水輪汞。怎麽?」


    「我與你一同去。」


    「為什麽?」


    「送完後,車借我。」


    由不得高訪拒絕,水輪汞綁在後座占了位置,雁洄也不嫌擠,坐上去了。倒是前麵高訪挺不自在,自己快退到油箱上了。


    到達九頓,俞躍喊來工人卸水輪汞,對高訪說:「真是太感謝你了,隊裏同事們都在吞榜天窗準備先前工作,實在是沒辦法才麻煩你的。」


    高訪不好意思起來,「沒事沒事。反正我就是社會主義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往哪兒使。」


    有段時間沒來,雁洄看到九頓北麵水域砌了幾米高的圍攔,引水渠也修了好遠。


    俞躍又向雁洄問好,張仝看到這邊,揚起手中的施工圖紙。


    「小雁姑娘!」張仝走過來,「最近忙得,我幾回想說把潛水燈帶給你,總是沒空,現下正合適。」<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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