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陣陣涼意,可打定主意立好威信,她此時自是不能再慫。硬著頭皮從身前抽出三炷香,半天才點著,無事般朝著棺木祭拜。


    葉淞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直至她完成第三拜。


    「嫂嫂剛剛喚我什麽?」


    耳後的吐息極近,連著嗓音淺淺震動,許知知仿佛聽見毒蛇「嘶嘶」的吐著信子。


    這他媽誰敢說第二遍?


    葉淞的視線下,女子原還帶著血色的耳珠一下子褪去顏色。


    連頭都不敢轉過來,卻還總是招惹他?


    他懶洋洋的支起距離手不過一寸的發梢,繞著指尖,細絲的癢意。


    「小公子、夫人,飯食準備好了,吃些吧。」


    婦人的聲音不算好聽,在許知知的耳中卻猶如天籟。許知知手指抽了抽,從他手中解救出自己的頭髮,大喊了聲好。


    差點沒跳著走到門口。


    最遠的距離,許知知撐著門板轉過身,「小叔不一起嗎?」


    晨光柔和,打在他剛剛繞在手心的髮絲上,閃閃亮麗。葉淞就立於陰影深處,手掌無聊的繞著圈兒。


    「就來。」


    ****


    來祭拜的人實在是少,直到葉景的下葬,來葉府弔唁的人加起來還沒有那日許府來要和離書時的人多。


    驍騎將軍府再沒落,當年的戰功卻不是假的,不免令人唏噓。


    「夫人真是賢惠,」說話的是府裏的老人,溫嬤嬤,是葉家兩兄弟的奶娘,也是府裏唯一一個不是死契也依舊願意留下的人。


    許知知自然也是帶著些尊重的。


    「都是些小事,」她笑著道,卻趁著溫嬤嬤轉身的功夫,快速的舀了兩大勺鹽放到黑色罐子裏。


    忙活好這些,許知知端著碗碟向溫嬤嬤打趣兩句便朝著南邊的小屋走去。


    將軍府不小,可下人太少整理不過來,索性隻用了前院的幾個屋子作為住所,其他的每月打掃一次便可。


    很快便到了葉淞的小院。


    「夫人,您來了。」葉淞身旁的小童木柏前來接應著。


    圓乎乎的小臉,每次見她都是笑臉相迎的討人喜歡,許知知忍住沒有去掐他堆起的臉蛋子,「今兒燉了雞,給你家公子補補。」


    木柏未帶她進屋裏,而是往後院去。


    許知知也不覺得奇怪,葉淞現下住的這個院子屋裏的光線並不好,是以白日裏都在院子裏看書。


    果然,一入後院,幹淨的石桌上擺放整齊的書籍占了小半個位置。


    男子則背著光坐在石凳上,在並不寬敞的空桌上依舊認真的書寫著什麽。


    墨色布錦束腰勾勒出修長挺拔的身段,忽略那半露出凍得發青的手腕,倒是有些賞心悅目。


    初春雖有太陽,卻也是有風的。


    許知知看著他那短了一截的袖子,柳眉不自知的蹙起。


    「小叔近日辛勞,我特地請教了溫嬤嬤,給小叔補補身子。?」也不理他是否反應過來,就將黑色的罐子壓在那被風吹起的紙張一角,壓平。


    剛走一截路的許知知,背對著風口,身體自然的趴在那一坨書上,舒服的挑眉。


    這些時日的相處,許知知也摸清了他的底細,全府上下也就十來個人,銀兩更是少的可憐,現下都歸她管著了。


    許是葉景的死使得這小子那幾日陰測測的,總讓她聯想到上一世的葉淞。


    可現下……許知知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敲著石桌,這個連衣服都沒的穿的小可憐能對她做什麽?


    暗自唾棄那幾日一驚一乍的自己。


    瓷碗的蓋子被拿下,與石桌碰撞發出脆響。


    葉淞看著她,熟練的拿起湯匙攪勻湯水,一陣「呲啦呲啦」的刺耳音,像是未上釉的瓷摩擦的聲音。


    許知知神色僵了僵,望著那光滑的反光的湯匙。


    刺耳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消散。


    她知道那是鹽粒徹底化了……


    「嫂嫂喜歡吃鹽?」


    葉淞一口氣將雞湯喝下了小半碗,連眉心都未皺一下,而後看向她,深幽的眸透出詢問之意,倒叫許知知乍舌。


    話畢,又拎起一旁的水壺倒入碗中中和攪拌,又喝下半碗重複動作。


    一罐雞湯見底,連肉都未剩下。


    他是不會浪費食物的,許知知也是根據觀察才知曉。


    「母親走後,家中的產業一再傾頹,兄長也因中毒不能行走,這樣的雞湯,是隻有過節才能吃得到的,還望嫂嫂莫要再浪費糧食。」


    葉淞緩緩道,將碗碟收拾好,黑眸變得暗淡,隱隱的憂傷和懷舊之意。


    ……


    許知知摸了摸鼻子莫名的心虛。


    「許……許是手抖了,下次我少放些。」


    該死,她還有些心軟了怎麽回事?她捏了捏手心剛想開口再找回些場子。


    「多謝嫂嫂。」


    「不謝。」


    ……


    第4章 探花郎


    府中無事,這些天都分外清閑。


    而葉淞也確實乖巧,讓她不禁也有些動搖。看著他每日短了一寸的衣袖,心下一軟。


    熱鬧的街道,萬家燈火闌珊。


    連綿不絕的叫賣聲,酒肆花窗映著觥籌人影,哪怕已經喝了幾碗酒釀的許知知腳下仍是一片輕盈,東看西望。


    上一世許林帆深怕她丟了許家的臉麵,將她看的牢牢的,從不允她再出頭露麵,已記不清是多久未逛過夜市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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