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實難得。


    那天離開老宅時,還是老爺子送他們到的門口。走之前老爺子一直叮囑她,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兒,一定得告訴程硯安,說這是哥哥的責任。


    蘭澤將這個話題囫圇了過去。


    她可不敢。


    程硯安忙得很,手機一直響個不停,全是工作電話,嘴裏說的都是「文件」、「判決」、「律法」,就連開車時也沒閑著,眼睛盯著前路開車,還不忘對著藍牙耳機交代工作的事。


    她心裏揣著鬱岑的事兒也沒什麽傾訴欲,兩個人就這麽無話了半段車程。


    是在一個等紅綠燈的空隙,一直在看車外景的她忽然轉過頭,對著程硯安冒出一句:「你剛說的話,還作數嗎?」


    當時程硯安正和同事說著某個案件判決的問題,冷不丁一道溫軟女聲橫插/進來,程硯安頓住,望向她,眸中難得染上了困惑。


    電話那邊的同事楊懷遠卻樂了:「小程,女朋友?」


    蘭澤想得入神,都忘了他還在與人通話,於是趕緊窘迫改口:「抱歉啊,你繼續。」


    可程硯安再回到通話時,那邊的風向卻變了。


    楊懷遠辦案辦了快十年的老人了,在單位裏常年深受浸潤,八卦挖掘能力毫不壓於外頭那幫娛記。


    深知程硯安這種未婚青年才俊一直是院裏各個「媒人」的重點關注對象,這些年踏進他們二院公訴科的人不少,可就沒見著哪個是成了的。這會兒冷不丁忽然冒出個姑娘,任誰都想多八卦兩句。


    「你那車幾百年都沒在早上的時候被女士光臨過了吧?」


    「而且這個時間點,正是大傢夥起了床趕著上班的時候,匆匆忙忙的……」楊懷遠說著說著就破了案,直接冒出一句,「嘿,你們倆不會住一個屋簷下了吧?」


    「可以啊小程,平時不聲不吭的,背地裏都發展成同居關係了,合法嗎?不合法可不成啊。」


    程硯安剛準備解釋,就聽見楊懷遠高聲衝著那邊辦公室其他人說道——


    「那什麽,李姐,你讓辦公廳那邊的姐姐們甭費力氣了,咱們公訴之花可有主咯。」


    李姐驚奇興奮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小程有對象了?」


    楊懷遠:「嗬,連根拔起隻剩泥兜子了,沒出息的。」


    程硯安:「……」


    剛走一個蔣清風,又來一個楊懷遠,真沒完沒了了。


    他狀似無意地笑了笑,打蛇隻打七寸:「有什麽事回院裏再說,現在不方便。」


    「不方便」這三個字聽著微妙得很。


    「對對對,人姑娘還在你旁邊呢,不方便,應該的,掛了掛了。」


    男人之間的那些事兒也隻有男人才懂,楊懷遠聽這話就知道有情況,掛電話之前都還帶著不懷好意。


    蘭澤也不聾,坐在那裏聽見後,傻愣在了車窗灌進來的風中。


    不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


    有話不直說……才不方便吧?


    她僵硬扭過頭:「……怎麽還造謠呢哥哥?」


    程硯安聞言,嗤笑:「你倒說說,我哪句不對?」


    蘭澤剛準備把他方才那句話複述一遍,卻愕然發現無從指責。


    這回答雖模稜兩可曖昧無邊,但又實實在在挑不出錯。


    千人千種哈姆雷特,信則有不信則無。


    這說話的藝術,到頭來卻像是她自己多心鬧了烏龍。


    她氣勢頓時弱了一截,扭過頭,選擇閉眼裝死。


    原本是想著借他剛剛在房間門口說的話給自己多一層底氣,好讓自己待會兒不至於在鬱岑麵前輸得太難看,畢竟她頭一遭談戀愛也沒碰過這種事,小女生不服輸總是在所難免。


    誰知道一碰上程硯安,事情就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


    她泄了氣,不敢再問第二次。


    沒多久,車慢慢停在了京藝大門口。這個時間點還沒什麽人,稀稀疏疏幾個來往的學生,都是頭夜在外住酒店的情侶。


    她關上車門,禮貌給他道了個謝。


    程硯安單手撐在車窗,沒著急離開,微微抬眼,入眼全是那個焉巴的小姑娘。


    心事重重的。


    蘭澤正準備轉身離開,程硯安卻忽然叫住了她。


    蘭澤。


    他念她的名字。


    莫名有一刻,她竟然覺得會他這種淡淡陳詞的腔調很好聽。


    轉眼望去,車內男人仿佛融進清晨的早霧,霎那間變得朦朧模糊。


    唯有那雙眼睛,隔著那麽遠的距離都能感受到堅定。


    須臾,他疏淡的聲音攜著穩人心神的力度,緩緩而篤定地傳進她的耳裏——


    「我說過的話,任何時候都作數。」


    作者有話說:


    言外之意:我的確能給你撐腰。


    (親身經歷,重承諾、說到做到的男生真的很帥很有安全感!)


    第7章


    ◎誰是你爺爺◎


    程硯安的那句話像一顆定心丸。


    大概是出自檢察官這個職業生來的公信力,蘭澤莫名相信他。


    從昨天一直到現在,她隻要一想起自己在教學樓下看到的那一幕,即使刻意忽略,卻到底還是會酸澀難受。


    而程硯安那些話讓她知道,在自家父母遠在邊境城無法事事妥帖照顧自己時,至少還有人能為她的委屈撐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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