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笙怔了怔,方才的輕鬆轉瞬消散,連眼角都繃了起來,“可是天?這樣晚,路上?又多積雪,現在回去不安全,且……我已經遣人回去說你今日留宿了。”


    容嶠不是笨人,更不會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糊弄,腦子稍一清醒便明?白了對方的用意何在,可即便清楚也沒有一直賴在別?人家的道理?,他推開被子,仍說要走。


    別?笙忙握住他的手腕,若放在平時?他自是製不住對方,可現下容嶠身?上?一副虛弱之態,被別?笙再一往回拉就?再度躺了回去。


    可就?算這般了,也惦記著回去。


    固執的不得了。


    別?笙肩膀微微塌了塌,泄氣般的坐了下去,“隨便你好了。”


    容嶠起身?的動作頓了頓,“哥哥?”


    別?笙理?也不理?。


    容嶠小?心?的扯了下他的衣裳。


    別?笙轉目瞪他,眼睛睜的大大的,很有些凶。


    容嶠手指顫了一下,不知該拿別?笙怎麽辦,他不是不願意待在這裏,也不是對別?笙的關心?視之不見,隻是習慣了風雪,乍然春暖除了短暫的依傍,更不乏惶恐,惶恐這透入指尖的暖隻是曇花一現。


    兩人都沒有吭聲兒。


    夜實在太靜,靜的隻能聽見寒雪在朔風中顛簸的盤桓輕沉。


    明?明?平日更沉不住氣的是別?笙,可許久之後忍不住先開口的卻是更穩重心?緒更深的容嶠,“隻今夜嗎?”


    他問的讓步,又並不十分確定。


    別?笙模稜兩可的“唔”了聲,不待容嶠細問就?催促道:“你快些穿衣裳,我去飯廳等你。”


    容嶠“嗯”了聲說“好。”


    留宿這件事就?這樣稀裏糊塗的定了下來。


    用過飯後照例是喝藥,容嶠剛睡過這許久,不至於困的太快,是以漱了口後跟著別?笙去了書房,自取了本書看。


    別?笙則是坐在案前練大字,兩人各自做著自己的事,話?都不多。


    隨著漏聲漸短,別?笙今日的字也練的差不多了,他擱下筆,將勻了墨的紙摞到?書架上?,準備等巫庭回來了讓他改。


    回頭看了眼沉浸在書中的容嶠,想?到?什麽,轉身?從屜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藤筐,“看完了嗎?”


    容嶠抬目,“哥哥?”


    “喏,”別?笙拎著自己那隻其貌不揚的藤筐走過去,“說好給你帶的。”


    藤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經過陰幹之後顏色比著先前要更深一些,實在稱不上?好看,再加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窟窿,但凡是個?審美正常的人,也不能違心?的誇出一聲好來。


    容嶠審美沒問題,但想?到?這是別?笙特意給自己帶的,那些缺點瞬間就?沒了大半,“多謝哥哥,這筐子……小?巧且易攜於身?側,我會好好收著的。”


    “我知道我這個?編的不算太好,”別?笙很有自知之明?的說完後,緊接著給自己挽尊,“不過……禮輕意重,雖然這個?看著不多入眼,但到?底是個?心?意。”


    容嶠捏著小?小?的藤筐,笑了笑。


    他眉眼間多繞鬱色,這樣一笑,倒是瞧出了幾分少年意態。


    別?笙見他眉目疏落,朝他伸了伸手。


    容嶠以為他是捨不得自己第?一次編的藤筐就?這樣送出去,笑意頓時?頓在了臉上?,明?明?這個?筐既不精緻也不貴重,可要將之放回去時?卻有諸多不願,隻是再不情願也不是自己能決定的,捏著藤枝的手指微緊,復又一鬆,最終還是將藤筐放回了別?笙手上?。


    別?笙低頭看著轉眼又回到?自己手上?的藤筐,再一看辜厭不情不願的模樣,想?敲開他的腦袋看看他是怎麽想?的,“這是做什麽?”


    容嶠低聲道:“哥哥不是想?要回去嗎?”


    別?笙聽著這番沒頭沒腦的話?,擰著眉手掌一翻將藤筐放在了容嶠手上?,“自然不是。”


    看著容嶠木愣愣的臉色,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他見自己的暗示對方不懂,索性挑明?了說:“我也想?收禮物。”


    他說的理?直氣壯,隻是眼角不時?探來一眼,似是……怕他不答應。


    容嶠看著手上?失而復得的藤筐,還沒反應過來耳畔就?傳來了這樣一句話?,他抬頭看著神氣活現可可愛愛的別?笙,喉間一緊,有些失落,隻因他現在還送不出什麽像樣的禮物。


    但窺著那雙暗藏了期待的眸光,張了張口,到?底沒有說出來,胸中幾經迴轉,拉著別?笙坐到?了泛舊的燈掛椅上?。


    而後走到?書案,鋪開新紙,就?著方才研開的墨,飽蘸一筆落了下去。


    別?笙見他動作意識到?這是在作畫,忙整理?了一下衣襟,坐的端端正正,力求出現在紙上?的自己神清骨秀。


    容嶠著的是別?笙今日給他的厚衣,為了不沾上?墨,隻得用另一隻手攬上?衣袖,一筆一筆,極是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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