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裏循環播放著dav bowie的「 heroes」,但不知道為什麽,當dav bowie反覆唱起「we can be heroes, just for one day. 」這句歌詞時,配上視頻裏宋穀雨孤孤單單的腳尖,聽起來,讓人莫名想哭。


    他好像不會疲倦那樣,就坐在椅子上,整整聽了這首歌快兩個小時,直到夜幕降臨。


    後來大概是要關門了,視角晃過老闆溫和的臉,宋穀雨站起來,離開了樂器行,打車回到酒店。


    宋穀雨終究還是沒去買那個他很想要的手辦,第二天起床直接訂機票,飛回了粵灣,並在此後幾年都不再有重新踏上日本地界的心思。


    又一年聖誕節到來,宋穀雨沒有去宜家搶購聖誕樹,而且睡到很晚才起床,無論宋媽媽怎麽說,他都不願意跟她以及她的朋友出去吃聖誕大餐。


    他隻是靜靜待在家裏,緊緊拉上房間的窗簾,反覆聽某段音頻,反覆彈高三聖誕節那天他收到的那把藍色吉他。


    到了初春,藍色吉他的弦突然斷了,宋穀雨沒有拿去換,而是放到琴盒鎖起來,密碼改成0821,永遠關上了櫃門。


    當然,時間過得飛快的這年,宋穀雨參加了高考,以超出錄取分數線許多分的情況下,他的誌願填報的是粵灣大學音樂係。


    新學期開學,大一新生需要住校,宋穀雨婉拒熱情學長幫拉行李箱的手,默默走在一旁,聽學長介紹學校最新情報。


    到宿舍後,宋穀雨看到了貼著自己名字的床位,也同樣看到了貼上陌生名字的隔壁床位,他靜靜站在原地好幾分鍾,忽然變得很不開心,一整天都沒怎麽開口說話。


    晚上,宿舍幾個男生到齊,用抽籤方式來評選舍長,最後是一個叫白子深的男生得票最多,大家也一致認為由他來當這個舍長最合適。


    白子深性格陽光開朗,很會來事兒,剛當上舍長沒幾分鍾,他就一個一個找過去加微信,說要給兄弟幾個整個群。


    全部拉進群後,他慢悠悠打開舍友們的朋友圈,想了解下他們各自的秉性。


    青春期的男生大多語錄沙雕,喜歡拍兄弟醜照互懟互黑,白子深看得哈哈大笑。


    直到他點進去宋穀雨的,發現畫風突變,宋穀雨的朋友圈背景是宮崎駿漫畫裏的無臉男,他沒有設置朋友圈可見時間,但動態隻有簡簡單單的一條,發布時間就在今天下午16點45分,他看起來仿佛從未使用過微信,為了上大學方便溝通,才特意申請的這個帳號。


    對了,那條唯一的動態是這樣說的:【怎麽就相信了能夠真的住在一起,我真是個驢啊。】


    宋穀雨漸漸和新舍友們熟悉起來,也慢慢適應了大學生活,好像一切都在向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可這一年註定是多事之秋,大一下學期開學後,宋穀雨平靜的生活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他結束一周課程,走進地鐵,花費一個多小時回到家的時候,發現他媽媽捂著胸口,倒在沙發上昏迷不醒。


    叫了救護車,在好心人幫助下把媽媽送到醫院,急救室的燈亮了多久,宋穀雨就多久沒合眼。豎日搶救結束,醫生出來告訴他,他媽媽是因為受到刺激,心髒驟停倒下的,建議遠離刺激源,才能避免再次出現這種局麵。


    聽到還沒脫離危險,宋穀雨拿著媽媽的病曆本,坐在椅子上紅了眼眶,再次撥通爸爸的電話,忍著哭出來的聲音問他在哪。


    宋爸爸昨晚接到兒子電話,已經訂機票連夜趕回國內,現在已經到了醫院門口。


    沒見到爸爸之前,宋穀雨不敢多想,不敢多問,爸爸一出現,他強忍著的淚終於決堤,埋在爸爸懷裏啜泣。


    在他哭得不能自已的時候,宋爸爸摸著他的腦袋,告訴他誘發他媽媽心髒病的原因,他們家破產了,印度那批貨被抵押拍賣,公司資金鍊斷裂,麵臨資產清算。


    同時宋爸爸也決定了,為了宋媽媽健康著想,他會放棄公司,出掉公司所有股份,當然這些用來償還債務還遠遠不夠,最後打算把名下不動產也掛牌出售。


    說出這些決定的時候,宋爸爸好似瞬間老了十歲,但他仍然溫和地告訴了兒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跌倒了不可怕,隻要有腦子,以後還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宋穀雨不懂公司運營,不懂國際貿易,不懂商場計算,這時候的他不懂的太多了,現實也沒有時間讓他懂。


    他隻是停住了眼淚,從爸爸懷裏起來,在爸爸忙著出售公司股票家裏房產的時候,他也開始把家裏的鋼琴,收藏的手辦等等低價賣了,轉到他爸爸卡裏,希望多少能抵上一點債務。


    從這天起,他搬出市中心高級小區的大平層,入住外環路小平房三居室。


    他媽媽身體還很虛弱,而且他和他爸爸都堅持讓媽媽住高級病房,以前漏漏手指縫就能拿出來的萬把塊住院費,現在變成了天文數字。為了給媽媽更好的養病環境,他進了學長樂隊,跟去跑演出,從周一到周日,幾乎每天晚上都去跑,經常性進出酒吧,賺取演出費。


    最累的時候,他可以同一天跑三場演出,保持著高度緊繃的精神。


    即使是這樣,過了一個學期,高年級的學長們開始麵臨畢業了。某天演出結束後,他們直接宣布樂隊就地解散。宋穀雨忽然沒了這份大頭收入,僅靠著他爸給人打工的微薄薪水,要維持他媽媽高昂的住院費,實在是有些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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