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星發現顧啟哲沒跟上,旋身正好看見顧啟哲將手機貼至耳廓。


    視線有一瞬間即遠,卻又忽然拉近,整的顧啟哲頭暈目眩。


    電話內頭宋婉報完消息時,裝滿食物紙杯驀然從顧啟哲的手中墜落,湯汁炸了一地,沾染到他深藍色的西褲和鋥亮的黑色皮鞋上。


    「爸他……」


    為什麽這麽突然……明明昨天還好好的。


    「帶著林辰星一起回來,見你爸最後一麵。」電話內頭,宋婉聲音帶上了些許哭腔。


    帶林辰星一起,這種情況?


    顧啟哲掛斷電話,身體抖得厲害。


    他大步上前,抓住了林辰星的手,將人扯著往前走。


    起初是帶來宋婉的壓迫,現在是他父親突然出事後的恐懼。


    不是難過衍生而出的,是真正的恐懼。


    本以為顧敬再不濟也能多活五六年,誰知事發如此突然。


    他現在一死,就代表林辰星不得不提前站上屠場。


    頃刻間,短暫的美好破碎成片。


    顧啟哲陷入自我懷疑之中,下顎繃出青筋,短暫斷開了精神線猛然銜接而上,讓他頭痛欲裂。


    辰星該怎麽辦?自己能護好他麽,自己有這個能力嗎?


    不知道……


    不知道……


    林辰星被強行拉著往前走,手裏沒吃幾口的關東煮也掉在了地上,「老二?顧老二你怎麽了?」


    顧啟哲突然的反常讓林辰星心慌。


    小少爺拍著男人的手背,都拍紅了他也沒理自己一下。


    反而還拉得更緊了,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樣。


    「老二?!」林辰星擋到他身前,抬手對著他的臉打了一下,不重,但足矣讓人清醒過來,「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


    「跟我回本家……」


    顧啟哲呼吸沉重,不知道他現在是何表情的小少爺有些害怕地點頭,答應了,「嗯。」


    為什麽要突然回本家呢,林辰星跟著顧啟哲往車的方向趕,瞳孔漸深。


    顧啟哲拉開坐進駕駛座,一把就扯掉了臉上的遮掩物。


    林辰星自覺地拉開副駕駛的門,剛落座便從後視鏡裏看清顧啟哲猩紅無淚的雙目。


    他扣上安全帶,想問的話不敢問了。


    顧啟哲開得速度極快,林辰星整個人都處在失重的狀態,緊緊抓著車窗上方的把手,眼泛驚恐。


    到底發生什麽了!


    在男人闖過兩個紅燈之後,林辰星視死如歸,深深吸了口氣,眼底恢復成平靜。


    「家裏出什麽事了?」


    顧啟哲咬著牙沒說話,單手猛的一打方向盤拐進左側車道,彎進了本家莊園內。


    如此之大的家園沒了人的點綴,看起來竟如此寂寥,慘澹。


    天氣有轉陰的跡象,林辰星下了車,跟在顧啟哲身後跑,他累得滿頭大汗,卻沒說一句話。


    本家的大堂圍著一群人,林辰星看著顧啟哲走入人群,緩緩放慢了步伐。


    後事準備的太快,不免有人猜忌。


    宋婉跪在床邊,換了精緻甲麵的雙手緊緊握著顧敬的手,淚水打濕了睫毛,嘴裏還在哽咽。


    顧言之和顧憐娜也在哭。


    顧敬微睜的眼皮動了動,眼仁轉向了顧啟哲,嘴唇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什麽聲音。


    顧敬今天忽然從樓梯滾落,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私家專醫看了一眼,就搖頭敲定他沒救了,但為了做足表麵穩人心,還是上了器械。


    顧敬年紀也大了,身子骨本身就脆。年輕人從十幾米的階梯上摔下去都不一定耐得住,更何況是個老人。


    本家顧姓的長輩懷疑宋婉是作為,可偏偏宋婉有不在場證明,並且監控顯示顧敬身旁空無一人,是他自己腳滑摔下長達十幾米的階梯。


    顧敬的哥哥顧遠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特地吩咐專醫抽血化驗。


    但結果就是,沒有任何一點的問題,他還是不願相信,又喚來了手下的專醫,結果還是如此。


    這一切都太突然,根本沒給人反應的機會。


    看著苟延殘喘的父親,顧啟哲竟然哭不出來,甚至有種無名的怒火。


    他怨,他怒,可身旁的人無一不在落淚。


    真的……太可笑了。


    顧啟哲低下臉,用拇指和食指揉出了幾滴虛假的淚,勾手喚林辰星過來。


    小少爺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步,莫名不安。


    顧老二這個樣子……好恐怖。


    他又像前挪了一步,最後一咬牙走了過去,站到了顧啟哲身旁。


    宋婉看著林辰星,吸了吸泛紅鼻子,附上顧敬耳側輕聲說,「老公……不知道你還聽不聽得見,那是你兒子的媳婦……漂亮嗎?」


    顧敬沒反應,一分鍾左右的時候淺淺呼吸了一次。


    顧憐娜抽咽著,往漆黑的大門口看,擦淚的指尖停住了。


    滾滾黑雲伴隨著悶雷驟然壓低襲來,欲有摧毀城池的錯覺。


    大雨淅淅瀝瀝的下著。


    色調極亮的大堂荒唐得黑了大半。


    遲來的顧墨寒被助手擁護著進了門,黑傘掩著他的上半張臉,淡薄的唇微啟,一身漆黑的西裝,肩頭披著單調的黑色風衣,在此場景他真的好像地獄來的惡鬼。


    助理收好傘,恭敬地退到了門口待命。


    顧墨寒梳著整潔的背頭,眸色深得黑得像化不開的濃墨,緩步走向了顧敬的靈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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