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遲遲不回答,很像腦震盪的症狀。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卓羽燃想先抱他去車上再說,可他的手即將碰到對方的時候,昏暗的夜色裏忽然有幾個黑點從這人身上飛起來落在他的手背上。


    山裏的蚊蟲毒性大,卓羽燃晃了晃手,它們很快飛到了半空,消失在兩旁樹林裏。


    他回頭還想去扶他,卻被對方在手上打了一巴掌。


    卓羽燃自知理虧,也不生氣,好言好語地勸他:「實在對不住啊,我現在送你去醫院,你還能自己走嗎?不能的話我攙你走。」


    對方還是沒反應,卓羽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就在他考慮要不要強硬一點塞他進車子裏的時候,這人突然啪嘰一聲仰躺在馬路上,暈了過去。


    「哎,兄弟!」卓羽燃手忙腳亂地抱起他往車後座搬。


    周圍植被茂密,初夏的氣溫已經很高,在抱起這人的時候,發現他身上竟然有許許多多的蚊蟲,脖子裏、手臂上、衣服裏到處都是,像是築了個昆蟲巢。


    卓羽燃給他拍了拍衣服,也隻趕走了一小部分。


    這人剛才從斜坡上的樹叢裏鑽出來,應該就是那會兒沾到的。


    卓羽燃沒有過多在意,將人小心地擺放在後座上,又替他綁好了安全帶才開車上路。


    這回他再也不敢隨便開小差,隻求把車開得又穩又好。


    前麵燈影輝煌,兩邊種植的綠化種類都與剛才路兩旁的不同,華麗厚重的歐式大門被拱衛在其間,在黑白交織的樹影、燈光裏有些異樣的怪誕之美。


    可能是因為從剛才開始,車裏一直縈繞著蚊子的嗡嗡聲,導致現在看到這些風格的建築,卓羽燃隻能聯想到歐洲傳說裏那些晝伏夜出的吸血鬼了。


    就在車子即將駛離別墅區時,車後座的人突然詐屍一樣地跳起來,咚的一聲撞在車壁上,又被安全帶拉扯回去。


    卓羽燃被嚇了一大跳,趕緊停車去看他。


    對方捂著腦門,仰躺在後座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車燈的光亮落在對方露出的下半張臉上,鼻子、嘴巴、下顎的線條流暢精緻。


    剛才外麵天太黑,卓羽燃一直沒有留意對方的長相,隻知道是個身形很瘦削的男人,比普通人瘦多了。


    等這人放下手臂露出整張臉時,卓羽燃吃了一驚,發現這人的臉好小,還沒他的手掌大,又出奇的漂亮,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五官眉眼還有點熟悉,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卓羽燃問他:「你還好麽?」


    這人的目光總算有了焦距,不再是之前那種空洞茫然的狀態,他看了眼站在車門外的卓羽燃,外頭小區的燈光透過車門的縫隙,灼痛了他的眼睛。


    他推開擋住視線的卓羽燃,踉蹌著從後座鑽出來,因為身上無力,還朝前撲了一下,幸虧被扶了一把,才沒又摔出個好歹來。


    這人揮開卓羽燃的手,似乎十分牴觸別人碰他,跌跌撞撞地朝大門走去。


    卓羽燃追上去,「你家就在這裏麽?我們還是先去醫院看看,等沒事了我再送你回來,你放心,我一定負責到底不會跑路的。」


    然而這人就像沒聽到一樣自顧自地朝裏走,這裏的門禁還格外的嚴,卓羽燃想追上去,就被攔了下來。


    「先生,您不是業主不能進去。」保安鐵麵無私,打死不讓進,卓羽燃解釋得嗓子冒煙也沒能動搖他。


    無奈之下,卓羽燃隻能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讓他轉交給剛才那個人。


    卓羽燃失落地回到家,輾轉反側了一夜,夢裏夢外全是撞人時的畫麵,一會兒是人沒了,一會兒是缺胳膊少腿,一晚上血肉模糊的慘狀揮之不去。


    更討厭的是,卓羽燃總覺得有隻打不死的蚊子在黑暗的房間裏飛來飛去。


    忽而飛到他脖子裏,忽而落在他眼皮上,可開了燈又找不到影兒,點了蚊香液也不妨礙這隻吸血鬼嗡嗡叫喚了一整夜。


    早上被鬧鍾吵醒,卓羽燃因為昨晚的雙重折磨,精神困頓萎靡。


    他照了照鏡子,眼下的青黑顏色誇張得可怕。


    他剛要去夠旁邊的牙刷、毛巾,突然脖子上一陣尖銳的刺痛,伴隨著深入皮肉的瘙癢,讓他倒吸了口涼氣。


    他轉過臉去瞅鏡子裏,隻見脖頸上頭一個大包,又紅又腫。


    一定是昨晚的那隻蚊子幹的好事。


    卓羽燃洗漱後,在上頭塗了些花露水,冰冰涼涼的感覺暫時掩蓋了不適。


    白天他照常去店裏上班,這段時間沒有白事的外勤,隻要看看店,事少清閑,十分愜意。


    他一直在等那人的電話,可兩三天過去了也沒一點回音。


    不知道是對方不想要他負責,還是壓根沒收到那張紙條,卓羽燃實在不安,決定再去一次問問那個保安。


    這個點還不到打烊的時候,卓羽燃和許阿姨說了聲,想先走一會兒。


    許阿姨問他:「小卓,你是要去醫院?」


    「沒有啊。」


    許阿姨抿了抿嘴,憂心忡忡地指著他的脖子說:「小卓,你還是去醫院看看,瞧著比之前嚴重多了。」


    第64章


    卓羽燃下意識摸脖子,指尖剛碰到就痛得激出半身冷汗。


    他衝到洗手間,這兩天不管是塗花露水還是風油精都消不下去的蚊子包,竟然變得又黑又硬,成了個鼓出來的硬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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