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章當然記得,裴尚榆說的是柳雲報仇的事。


    要和南楚修好,這樣才能騰出功夫解決楊率,而和南楚修好,就要和哪個南楚公主打好關係,但這個郡主剛剛還拒絕了和她們同行...


    於是沈月章眉心一皺,問道,「那我去敬郡主一杯?」


    「不必。」裴尚榆語調溫和,「郡主的路數不明,該做的做好便是,太過刻意討好,有失大梁臉麵。」


    「行吧!」


    沈月章又重重坐回去,灌了口酒,看起來一臉的不痛快。


    倒不是為了不能出去晃蕩,私心來講,和南楚修好這件事,她本就是不情願的。


    一則是百年的恩怨,不是一句兩國修好,心中的敵對便能放下的。


    二則,和南楚修好,便意味著在對待南疆上,和南楚是一致的敵對態度。


    南疆,南疆!


    在沈月章看來,比起報仇,還是活著更重要吧?


    沈月章又朝上頭看去——上麵自然一派的其樂融融,皇後不知和小郡主說了什麽,惹得皇帝哈哈大笑,柳雲也瞧了過去,看樣子,是在和郡主說話。


    是了,她的想法自然不重要。


    沈月章唯一能做的,便是如她所願,如皇帝所願的,做好這個官,詳細來說,便是如今和郡主打好關係。


    再具體來說,就是聽裴姐姐的話,不去前頭湊熱鬧。


    沈月章重重揉了揉臉,「行吧,不去找樂子了。」


    可她還是起了身,「我去找別的大人說說話,送送福氣!」


    裴尚榆:......


    這次裴尚榆沒能攔住,許是看著她臉上的落寞有點可憐,不大忍心拘著她,隻叫她別跑太遠之後,便由她去了。


    沈月章也確實沒跑遠,隻抓著門口附近這幾位大人霍霍,倒是前麵一些的江大人聽見寫動靜,親自執了杯酒過來。


    他是來道謝的,上次沈月章不光幫他傳了話,聽說他身邊被安了眼線,還分了四個護衛給他使喚。


    沈月章沒在意,見他來了,便抓著他喝酒,又問他女子失蹤的案子如何。


    聞言,江恆眉宇間立馬染了幾分愁緒。


    他實在是忙,除了這些案子,皇帝還交給他徹查幾戶人家霸占良田、欺男霸女的案子!


    敲山震虎也沒能震得動,江恆愁的眉心之間能夾死蒼蠅!


    沈月章也滿心的愁緒,如今兩個人愁到了一起,酒杯是一輪一輪的空。


    喝的迷迷糊糊的,忽然聽見身邊人一陣驚呼,沈月章腿窩一痛,腿就是一軟,眼看著就要跪倒在身旁大人麵前的席麵上,餘光裏掃見一抹橘黃色的金光閃閃,沈月章腦子裏「嗡」的一下清醒了大半!


    她手忙腳亂的去抓身旁人的衣袖,這才堪堪穩住身形,江大人反應也快,一把攥住了沈月章的後脖領。


    所幸,到底是沒倒在郡主身上,隻是席案踢出去一腳,上頭的酒水濕了衣袍。


    這一段插曲叫殿上人的目光都挪了過來,賀澹最先開口。


    她笑了一聲,「方才還同陛下打賭,郡主離宮,究竟會請哪位大人陪同離開,如今看來,還是小沈大人更合郡主眼緣。隻是不巧,今日陛下壽誕,小沈大人高興太過,站都站不穩了!還是請裴大人同郡主走一趟吧?」


    沈月章被嚇醒了,醒之後便覺得腿窩上的酸痛更加明顯,她趔趔趄趄的站不穩,看著好似還醉著一般。


    小郡主什麽也沒說,隻又看向一臉清冷的裴尚榆,似是認同了皇後的說辭,也認同她的決定,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般離開了金闕樓。


    沈月章卻許久都沒緩過神。


    她和江大人的位置明明離門很遠,小郡主特意跑過來,若不是皇後那套「看她順眼,想和她一起離開」的說辭,沈月章都想不到還有什麽理由讓她過來。


    可是看她順眼會悄悄拿暗器中傷她?


    自己出醜對她有什麽好處?


    沈月章百思不得其解,隻後背被驚得出了一身冷汗——她總不會是想故意破壞兩國和談吧?


    自己沒摔在郡主身上,應該沒耽誤了事吧?


    思緒越飄越遠,身旁的小宮女一連叫了好幾聲,沈月章這才回過神。


    「小沈大人,娘娘說您衣袍濕了,且去換一身再來吧。」


    第49章 你倒是聽你裴姐姐的


    沈月章被宮女帶回了壽康宮。


    衣裳就搭在內室的黃花梨衣架上, 沈月章別說換了,她愣是看也不看一眼,隻直挺挺站在門口, 直等到柳雲進了殿門,她才氣勢洶洶的衝到柳雲跟前。


    「那個郡主有病,肯定是她不想和談,所以故意陷害我,我本來站的好好的,腿窩被人打了一下,這才摔倒的!」


    柳雲剛回宮中,一瞧見她身上仍舊帶著酒氣的官袍,眸底便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虞, 抬眸看向沈月章時, 又帶著半分的嗔和怨。


    「知道了。」


    柳雲語氣平淡, 似是對沈月章的解釋不甚在意,麵無表情屏退下人之後, 她又帶著沈月章回到內室。


    柳雲徑直往梨花木衣架走去, 拿下那條裙裾之後,才又到沈月章跟前。


    夏衫輕薄,占了酒水便黏糊糊的粘在身上, 雖不舒服, 但所幸那酒水隻是潑在了腰腹和衣角。


    濕痕暈染了大片,在來這裏的路上幹了大半, 隻剩一片深紅,在緋紅的官袍上似是勾出了一圈令人浮想聯翩的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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