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年的時光,將過去的美好一同掩蓋,如今,隻剩此身,孤寂一人。


    與舊友再見,確實讓神明欣喜。然而故人的態度,卻不同以往。


    是了,並非所有人都一成不變,並非所有故人,都會追求「永恆」。而「磨損」,一直是他們抵抗著的「敵人」,卻終究沒辦法杜絕它的到來。


    就連眼前這位強大的魔女,亦無法完全擺脫「磨損」。


    現在的她,比起以往來說,無比的孱弱,就連空氣中的雷電,似乎都能讓她受傷。


    不久之後,侍奉在外的九條裟羅,隔著屏風通知。


    「將軍大人,最後一人已成功抓捕,」九條家的大將恭敬地說道,「「狩眼」儀式準備完畢。」


    第68章 【一更】


    一說起「眼狩令」,麵前的神明便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將軍」與「雷電影」不同,兩者之間的區別很大,她們共用一具「軀體」,從雷電影之前暴露的些許信息來看,這一具「軀體」,很明顯已經被改造成非人的存在。


    睜眼閉眼之間,之前那位柔軟又可愛的神明換上冷峻的表情,威嚴的視線在陸嵐身上掃了一圈。


    雷電將軍暫時沒有理會陸嵐,她站起來,微晃的振袖從陸嵐的臉側輕輕拂過。


    陸嵐下意識地拉住那片振袖。


    她知道雷電將軍要去做什麽,也猜到了九條裟羅所說的「抓到了」的到底是誰。原本以為能和神明交談,試圖讓神明改變心意,然而在麵對對方時,陸嵐根本說不出那些話。


    神明把她當作朋友,充滿憐愛與懷念,柔和地看著她。


    陸嵐沒辦法輕易地破壞神明的「道」,雙方追求的完全是不一樣的東西。說白了,稻妻的人本身都在追隨著神明的腳步,那是他們的事情,而不是陸嵐的。


    然而。


    然而——


    托馬,是「朋友」。


    雖說在一開始,她對托馬以及神裏綾華的印象不太好,但是在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們用赤誠之心相待。至少陸嵐自己,也應該給出相應的回報才對。


    更何況,空是個心軟的人。


    托馬出事,他必然會為了「朋友」直麵雷霆的威光。


    這便是陸嵐下意識絆住雷電將軍的原因。


    威嚴的神明投下視線,她注視著陸嵐,一點點地將袖子拉回來。


    將軍大人眉頭微蹙,那張漂亮的美人臉上帶著幾分譴責。


    「莫要胡鬧,」神明輕喝道,似乎意識到自己太過冷漠,又接著補充,「此身亦有要事要做,等事情結束後,再陪你玩耍。」


    雷電將軍的語氣仿佛在哄小孩,陸嵐一愣,看她馬上要離開,連忙站起來追上去。


    「等等!」陸嵐跟在雷電將軍身後,「我也可以一起去看嗎?」


    隻是觀禮而已,又未嚐不可?


    雷電將軍對於這種小請求並沒有意見,她吩咐臣下好好照看保護陸嵐,自己著裝準備出發。


    這次「狩眼」儀式,「天領奉行」準備了許久。就連人選也是精挑細選,才從眾多擁有「神之眼」的人中,找到最合適的對象。


    雖說那人是「社奉行」的臣下,卻也並非不能動。


    如此一來,在私底下做那些小動作的「社奉行」,便會乖巧許多吧。


    隻是,在此身前任之主的講述之中,這位來自鄰國的「友人」,並非是如今的性格。


    紫發的神明偏過頭,對比著此身的記憶中,魔女「陸嵐」與現今的區別。


    身軀上有著明顯的變化,發色眸色也與之前不同。身體縈繞著的並非她原本的力量,而是充斥著他人的元素力……甚至有著「岩之神」的印記。


    此時的她,孱弱又可憐,仿若開在纖細枝頭上錯落的櫻花,在花期過後即將隕落。


    想要傷害她,連拔刀都不需要。


    「狩眼」的儀式當然是在天守閣外,那座象徵著雷電之神意誌的「千手百眼像」旁。


    隻差那麽一枚,百眼像便完成。在這之後,「眼狩令」必然不會就此消失,或者說,雷電將軍將會以此為錨點,加大力度進行「眼狩令」。


    「永恆」的國度不需要變數,因此這種能夠改變格局的力量,也是不被需要的。


    當陸嵐說出要一同觀禮之後,雷電將軍派人照顧好她。這可是頭一份,威嚴的將軍居然也有需要禮待的貴客……來自異國的客人不可怠慢,九條裟羅甚至還撥了專人侍奉在陸嵐的左右。


    禮待的規格級別有點高,陸嵐坐立不安。她就坐在天守閣門口,距離千手百眼像還有一段距離。


    這點距離正好處在雷電將軍的攻擊範圍之外,確保動手之後,神明的雷暴不會傷害到她。


    要做到殺雞儆猴的效果,自然需要觀眾。在「天領奉行」的宣傳下,不少民眾在千手百眼像附近觀看,理所當然地看到了台階之上,與眾人格格不入的貴客。


    陸嵐隔得遠,聽不見他們說的話,而躲藏在人群中,急匆匆趕來的旅行者和派蒙,則是聽得一清二楚。


    「那一位是誰啊?」平民百姓竊竊私語,小聲地討論著,「之前從來沒見過啊……」


    「我有一些印象,那一位前幾天還到我家的店鋪買過東西,」有人回答道,「原來是將軍大人的客人……早知道我就不收她的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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