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疏累極了,從桌上摸了兩顆銀子砸他,正巧砸到梁長寧額頭上。


    「客人賞錢給多了,我要找補的。」梁長寧扣著他,摸著他汗濕的背。


    閔疏愛後餘生般短促地喘息,才說:「不必找補了,剩的錢拿去買避子藥吧。」


    梁長寧胸膛裏悶笑兩聲,說:「客官真是不會心疼人……避子藥很苦,總要給我點甜頭。」


    閔疏捧著梁長寧的臉,看了他半晌,用手指把他的頭髮全都往後梳,按著他的頭皮,垂眸吻了下去。梁長寧摟住他的腰,叫他在自己身上坐得再舒服些,然後抬頭配合著閔疏唇齒交疊。


    閔疏沒有睜眼,他跨坐在梁長寧腿上,腳挨不到地麵,隻能繃直了才能稍微夠到。他不喜歡這個姿勢,但他沒有掙紮,他在唇齒交纏中含糊地問:「……王爺對我的新鮮感什麽時候過?新鮮感到頭了,咱們就該散夥了。」


    第106章 半熟


    這一通胡鬧就到了深夜,街上已經宵禁,梁長寧把人抱回去,閔疏夜裏發起了低熱。他身上沒有傷口,連吻痕都不重,隻是昏睡著,像是有煩心事。孔宗隻叫人煮了一壺薑茶,說再捂捂汗。


    梁長寧就用被子把閔疏捲起來抱在懷裏,他每半盞茶就給閔疏擦一次汗,閔疏半夜熱醒,堅持要洗澡。梁長寧不許,怕他著涼。二人僵持不動,閔疏癟嘴,梁長寧隻能認命地出去叫人備熱水。


    睡意退去,閔疏洗完後濕著頭髮裹上毯子在窗邊摸出本書來看,薑茶還沒煮開,在小火爐上燒著。


    後廚沒有燒多的水,梁長寧幹脆將就著閔疏洗剩下的水擦了一遍身子,反正水也不髒。


    梁長寧洗完了裸著上半身出來,閔疏抬手指對麵,示意他坐下再說。


    薑茶發出辛辣的香味,水汽裊裊上升,一隻蛾子從窗縫飛進來,扒在燈罩上不動。


    閔疏細細回想了白日的事,理清了思緒。


    「文沉不一定能信我的話,我想把刑部調查出來的舊案供詞漏給他,看他有什麽反應。」閔疏又問:「辛莊呢?」


    梁長寧坐在他對麵,揭開小火爐上的瓦罐看了一眼,往裏丟了兩顆紅糖方塊,「應三川宴請三司的事文沉早就知道了,他疑心梁長風要捨棄他,今夜就該下手去查了。說到辛莊……聽他說你帶了個人回來?」


    閔疏嗯了一聲,提筆批閱了文書,又問:「陳聰走到哪裏了?」


    「昨日進龍脊山,今日落雨耽擱了車程,再有一日怎麽也能到。我讓他一個人悄悄地回府,已經叫張儉去接了。」梁長寧說:「怎麽?」


    閔疏這才想起這兩日沒看見張儉,他想了想說:「我帶回來的人叫王淵野,我遇著他的時候,他正被人堵在巷子裏圍毆,此人名望才學不低,對朋友仁義,或可一用,我想把他交給陳聰,你覺得呢?」


    梁長寧頷首,「見過他再說。」


    過了兩日,天一亮,陳聰就被張儉帶著回府,悄無聲息地進了梁長寧的書房。


    侍女敲響了王淵野的房門。王淵野身上的傷還沒好,起床後渾身疼,他甘願被帶進這裏來是因為看見了閔疏,他覺得閔疏是熟人,又替他趕跑了那些個混混。可是他不知道辛莊會直接把他帶進長寧王府,他聽說過長寧王是個什麽樣的人,殺人不眨眼,握著龍紋軍功高震主,有人說他是大梁的鐵壁,有人罵他賊心不死。


    侍女魚貫而入,把他剝光了按在浴桶裏刷洗,頭髮裏的枯葉和爛泥都挑幹淨理順了打上皂莢液。王淵野被洗得滿麵通紅,直喊著姐姐們饒命。接著他被套上了幹淨的衣袍鞋襪,又填鴨子一樣塞滿了胃,才把人帶出門。


    長寧王府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廊橋高低,水渠溪流邊開著各色的花,前麵帶路的侍女身姿曼妙,王淵野低頭跟著她的鞋走,眼睛不敢亂瞟也不敢搭話,怕壞了姑娘清譽。


    「先生請。」侍女推開門,裏頭一個年長的端莊姑娘又替他撩起珠簾,對裏說:「王爺,閔大人,人到了。」


    「暮秋,上茶。」


    王淵野跟著轉進去,繞開屏風,看見了坐在裏麵的三人,他眼神一亮,先喊:「陳……陳聰大人!」


    陳聰沒有回應他,他便反應過來,又看向了屋裏的閔疏和梁長寧。


    梁長寧今日隻是旁聽,沒有要幹涉閔疏或者同他商議的打算,他已經全然放權給閔疏,一切人事調動都不再阻攔。


    暮秋撤掉了涼茶,重新沏了一壺龍井,王淵野戰戰兢兢坐在獨凳上,眼睛不敢往梁長寧身上看。


    「這兩日歇息得怎麽樣?」閔疏問他。


    「好、歇息得好,多謝閔大人出手相救……叫大人看見我的醜態真是愧疚,我……」王淵野顯然更願意相信陳聰,他也算半個暨南人,受過布政史的恩惠,此刻上半身無意識地往陳聰那邊偏,捧著茶說:「我到處躲,他們一見我就打我,叫我滾出京城,我不願意,他們就把我關在茅廁裏不給吃喝。趁著下雨沖塌了茅草頂,我才跑出來。」


    王淵野覺得自己身上還有茅廁的臭味,他被侍女好一番搓洗,指甲縫裏都紅成一條,他無措地看著陳聰,斷斷續續說了小半個時辰。


    自閔疏敲登聞鼓入宮後,王淵野怕他死在裏頭,就號召同門學生們守在宮外等著。他起了頭,身後自然有人追隨。


    他帶人留守宮門本意隻是因為學生意氣想幫一幫閔疏,卻在無意間成了對皇權的挑釁。閔疏得罪的人都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家中子弟頗多,自然要出來尋醜泄憤。往長遠說,這幫學生放在這裏就是隱患,遲早要掀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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