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矜開起玩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偷師學藝』。」


    兩人路上沒再多聊。


    車子穿過環城高速公路,行駛十幾分鍾,最終停在江景別墅附近的溧陽河畔。


    裴矜攙扶杜嚴清下車,抬頭瞄了眼艷陽,又望向大概三四百米開外的垂釣橋。


    拎起工具包,邊挪動腳步邊說:「車過不去,我扶著您慢些走。」


    -


    有魚咬餌。


    坐在河邊等候多時的孟雲和垂直抽起魚竿,收緊魚線,將魚牽引出水麵。


    控製住魚尾,把魚鉤從嘴裏拽出,轉手放進身旁水桶內。


    「我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條了。」孟雲和看向另一個僅裝有一條魚的水桶,笑道,「行濯,你今日耐性不夠。」


    沈行濯眉眼微抬,興致怏怏,勾唇,「被您看出來了。」


    「垂釣的樂趣其一就是等待。這個道理淺顯,真正實行起來可不簡單,但你前些年卻能做到。」


    「年歲漸長,反倒沒什麽耐心。」


    孟雲和緩慢搖頭,不贊同這個觀點,「等待無非是為了尋個更好的時機耕耘收穫。你比從前少了這份耐性,說明本身藏得住耐性,又或者心如死水沒有所求,和年歲沒太大關係。」


    沈行濯沒言語,算是默認。


    倦容平淡,麵上沒什麽情緒,斂眸往水麵看,似在沉思。


    知道他不願提及這些,孟雲和轉念說道:「過些日子是你祖母八十大壽,我備了些賀禮,你走的時候記得帶回去。」


    「您倒不如自己給她。祖母時常念叨您。」


    「久病初愈,我怕過了病氣給老太太。記得替我問聲好。」


    「幫您帶到。」


    閑聊間,魚線被重新投擲出去。


    拋竿後,將魚竿稍稍壓入水裏,向後拖。


    一係列動作完成,孟雲和從外套內裏掏出懷表,定睛看時間。


    「老杜今天帶了個小姑娘過來……說是想讓我點化一下。他那麽驕傲一個人,居然有求我幫忙的時候。我還挺好奇,這個小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


    話音落地,兩道身影出現在橋頭,正由遠及近靠過來。


    沈行濯懶散看過去,視線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還算熟悉的人,卻不像是熟悉的打扮。


    款式簡潔的米色套頭毛衫,牛仔褲,白板鞋。不施粉黛,麵容瓷白,紮的丸子頭,露出光潔飽滿的額角。


    蓬勃如朝陽,學生氣息十足。


    身旁老人不知同她說了些什麽。她笑著回復幾句,將手裏拎著的包遞給對方,向前邁出兩步。


    步伐輕快,臉上掛著真心實意的舒緩表情。


    轉頭,目光投向這邊,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眼底浮現錯愕,一閃而過,很快又恢復笑意。


    -


    裴矜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沈行濯。


    有些日子沒見,他似乎清瘦了些。眼下泛著顏色極淡的烏青,像是昨晚熬過夜。


    深色鹿茸皮外套搭配純黑直筒褲。腕錶貼在冷白皮膚上,握著魚竿的左手指節修長。


    不知道該不該主動挑明跟他相識的這層關係。


    短暫糾結幾秒,思緒很快被打斷。


    兩位老友相逢,話題自然不會少。你來我往寒暄幾句,杜嚴清將裴矜介紹給孟雲和。


    裴矜禮貌打招呼,注意力有些遊離,因沈行濯就坐在不遠處。


    淺聊過後,四人並排而坐。


    裴矜不釣魚,坐在最邊緣位置,托腮看他們餵餌、擲線、收竿。


    談笑聲不絕於耳。


    聽他們聊天其實是件很享受的事情。


    都是閱盡千帆的人,對人對事的見解頗為獨到,很多話都值得一再細品。


    裴矜意外發現,沈行濯這樣涼薄的氣質,在跟兩位老者相處時,卻不會產生任何違和感。


    他的話不多,偶爾說上幾句,不卑不亢,像對待朋友般隨和。


    她跟他全程沒交流。偶爾眼神對視,她先是忍不住閃躲,之後落落大方地去看他。


    不知不覺暮色將至,水桶裏麵多出不少條魚。


    沈行濯的車停在附近,沒帶司機,許多事都需要親力親為。


    簡單整理完水桶和工具,拎起,朝垂釣橋走。


    裴矜拾起擱在河邊的摺疊椅,跟在他身後。


    男人個子很高,背影挺拔孤孑,莫名有種融進黃昏的落寞感。


    明明離他很近,感覺又很遙遠。


    沒再細想,裴矜加快腳步跟上他的步調。


    車停在橋頭,不是之前見過的那幾輛。


    見他打開後備箱,裴矜將手裏的東西遞過去,聽到他說:「去車上等。」


    轉身看向還在緩速過橋的兩位老人,回了聲「好」。


    猶豫了一下,徑直走向副駕駛座,拉開車門,矮身入座。


    很快,駕駛座的車門被拉開,沈行濯坐進來。


    掀開車載儲物格的蓋子,拿出煙盒跟打火機。垂眼點菸,徐徐吐出煙圈。


    腕臂隨意搭在車窗邊沿,姿態鬆散,整個人透出一股難以靠近的漫不經心。


    裴矜盯著他指尖夾帶的猩紅光點看了幾秒,意識有些渙散。


    察覺到副駕駛座的車窗被自動搖下,回神,溫和開口:「我對煙味不介意。我父親也抽菸。」


    沈行濯緩緩掀起眼皮看她,「冷的話自己把窗戶搖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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