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歲的視線從那不知何時從書房搬來他屋內的君子蘭挪開,手裏撚著那半朵花瓣,無意識問道:「你怎麽把這花瓶移到這裏來了?」


    那瓶子擺著顯眼,一進屋就能瞧見。


    瓶裏的花朵也瞧著新鮮,主人應當是時時給它澆水,護的緊。


    「隻是瞧著順眼便換一換地方罷了。」顧淮扶著杯盞的手一頓,垂下眸,轉移了話題,「殿下明日出行可備好了東西?」


    他眼底是微微泛起波瀾的茶麵,聲線亦是平淡敘述:「此行一去,怕是季節過秋入冬,北地寒涼,殿下如今的衣裳怕是會單薄了些。」


    昭歲道:「父母親已經為我備好了這些,你無需擔心。」


    顧淮視線未轉,仍低著眉眼,緩緩道:「遼人好戰,體魄強健卻疏於謀略,月國地處偏遠,物資尚且不足,兩地路途遙遠,他們聯手,定有糧草輸送一事需要充分考慮……」


    他語速極慢,慢慢敘述完,又起身鄭重交了一個小冊子:「淮雖未親身隨戰,卻也對兩國有大概了解,如今皆已描述於紙上,若能對此戰有助,亦是淮之幸。」


    「你盡心了。」小殿下當然也不矯情,接過翻了翻,收下了,「多謝。」


    昭歲凝著他冷硬的鬢角,問道:「顧丞相的臣下關心孤收到了,顧淮的呢?」


    顧淮眼睫輕輕一顫,手裏的茶水麵有起了一層細小的波瀾。


    她話裏說的身份分明,便是想逼著他承認他自己的關心罷了。


    他逃避久了,總拿著這一層身份遮掩,如今被她無情剝下,竟然有一瞬間的釋然。


    小公主注視他許久,才聽他抬眼望來,烏眸深邃,聲音重沉:「……你要安全回來。」


    男人眼底幽幽,不見內斂的思緒,抿著唇瓣,眉心擰緊,終究是卸不下那一份情不自禁的愁緒與擔憂。


    不是因為臣下對主上的關心,而是男人對女人的愛意。


    小殿下靜靜凝視他許久,倏地輕輕一笑。


    小姑娘麵容嬌艷,褪去了一開始的嬰兒肥,愈發顯出女子的嬌美來,如今毫無戒備地露出一個真切的笑來,當真是讓人覺得晃眼醉心。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為何總是想逼著他承認,大約是真的要離開了,不拿到一個確切的結果總是要留下遺憾的吧。


    畢竟小漂亮當初可是也騙著她答應了要一眼認出她來,如今她認出了他,他卻毫無反應,怎不叫人覺得氣憤?


    但當真獲得了這一反應,她又覺得心疼了。


    若是她忽然離開,小漂亮可怎麽辦呀?


    以前她不懂,如今懂了,反而是做事躊躇了。


    小殿下笑意漸收,無聲掩下眼底的難過,嬌嫩的手輕輕湊近,又學著上回的動作,扯下他腰間的珠繩。


    上回還給了他,這回她可要帶走了。


    她自顧自戴在自己的腕上,顧淮看著她的動作,也並未阻止。


    昭歲戴好,又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為什麽總是將這個鏈子帶在身上?」


    綠色的小珠與她茭白的腕處交相輝映,愈發顯得潤澤生輝,煞是好看。


    這鏈子戴在她的手上,竟如此相配,似是天生就是屬於她的一樣。


    顧淮有些失神:「我娘說我出生時就帶著它了,有似天上神物,可護身體康健,由此便是久不離身。」


    「也許這隻是寄存在你這裏的別人家的東西呢。」昭歲笑了笑,「這珠子就與我十分相配。」


    顧淮被她說法逗得失笑,眉宇間的愁緒散了些,「那便送給殿下吧。」


    若這珠子真能保平安,便護送著殿下此行平平安安,一路順暢。


    小殿下淺淺彎唇,跳下凳來,趁他不備,勾住他的脖子,逼他低了頭。


    風雅淡然的貴公子便如同被鄉野的小姐調戲一般,被強壓著躬了身,任由小姐採擷。


    顧淮愣了神,隻察覺到唇瓣上胡亂的細細麻麻的啃咬叫人大腦充血一樣。


    他未有抗拒,緩過神,溫順地垂下眼,縱容著自己早已失控的欲望,大掌撫上她纖弱的後頸,掌心貼合上她細膩的肌膚,不輕不重地控著她,吻了回去。


    大約是男子天生的聰明優勢,他學的極快,反守為攻,進攻激烈,叫原有的攻方失手,一時間有些喘不過氣來。


    許久,這無聲癡纏的愛侶才麵紅耳赤地雙雙離開彼此。


    小殿下掩下心中的複雜,離開前又湊上去親了他一口,揚聲道:「顧淮再見呀!」


    她一語落地,人也作鳥獸散,跑的沒煙了。


    徒留下顧丞相靜靜怔楞於原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髒驀然一緊,有如刀割。


    小殿下離去之日,陛下與韓父君相送於城外,盛寵不斷,又有眾多大臣一齊送之,備受矚目,更叫人感動的是,亦有百姓一同送別,泣不成聲。


    大盛從前默默無聞的小公主如今才華橫溢,關愛民子,孝心天可見,叫所有人都歡喜不及。


    上蒼關照,如今善良可愛又備受寵愛的小公主帶著萬人的夙願,出征一月便大捷不斷,揚大盛之威。


    又因遼國內亂,新王上位,恰逢新王與小殿下有過往交情,留下一諾,於此,遼與大盛又重新歸於同好,月國失去盟友,亦是無奈撤退,三國重新簽下盟約。


    短短兩月,事態變化迅速,但好在小公主受上蒼眷顧,一切順利。<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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