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馮氏的事發,昭煜炵便將敦哥兒移到了外院,親自教養。按理說裴馨兒這種內院婦人是不能對外院的事情指手畫腳的。


    但敦哥兒如今的身邊人全都是昭煜炵親自挑選的,都是信得過的親信,他們說昭煜炵讓他們有事找裴馨兒拿主意應當也不是渾說。隻是有什麽事情是讓他們顧不得內外院的規矩要讓她這個內院婦人做主的?


    裴馨兒心中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隻聽那小廝說道:“姨奶奶容稟,將軍出征之前,本已安排好了大少爺的功課和作息,讓大少爺無論如何要按照安排做事。可是最近幾日也不知大少爺從哪兒聽來的消息,隻嚷嚷著要去尋將軍,小的們苦勸無果,唯恐大少爺一時衝動做了錯事,這才想著來向姨奶奶討個主意,這究竟該怎麽辦好?”


    裴馨兒心頭就是一緊。


    外麵的傳言如此放肆,連內院之中都有所耳聞,外院又怎麽可能一點都不知道?隻是外院的事情她一向插不上手,隻能選擇相信昭煜炵留下的人了。如今果不其然就出了問題!


    她也瞬間明白了小廝們的無奈。雖然是昭煜炵親自選中的人,能力、忠心都不差,但畢竟是下人的身份,又如何能約束主子的行為?敦哥兒雖然年紀不大,卻畢竟是將軍府正經的主子,如果他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做什麽事情,難不成這些下人們還能將他綁起來不讓他做不成?


    隻是她也有些猶豫。


    就她的本心而言,是不想管關於敦哥兒的任何事情的!不說敦哥兒本就對她很是排斥,她不過一介妾室,敦哥兒卻是正室嫡子,她又有什麽立場來管教他?若是被人知道她在敦哥兒的事情上指手畫腳,還不定有什麽難聽的流言傳出去,說她不安好心都是輕的,萬一被人說昭煜炵寵妾滅妻怎麽辦?


    她萬沒想到昭煜炵出征在外還給她留了這麽一個大麻煩,不由便苦笑起來,一時之間心念百轉,卻是想不到該怎麽辦才好。


    那小廝在地上跪了半晌,卻沒有聽到任何指示,不由微微抬起了頭來,也不敢看裴馨兒的臉,隻盯著她的裙擺,小聲道:“姨奶奶……”


    裴馨兒揉了揉額頭,歎了口氣說道:“這事兒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看好了敦哥兒,別叫他一不留神跑了出去。具體要怎麽做,還得回稟了老夫人、夫人以後再做決斷。”


    小廝聽了,不敢多說什麽,便退了下去。


    裴馨兒又想了想,便站起身來,向老夫人的院子走去。這種長子嫡孫的事情,還是交給正經的當家人來解決好了。


    老夫人彼時正喝著茶,聽說裴馨兒來了,便讓人傳進。待裴馨兒將方才小廝所說的種種告訴她之後,她不禁也有些沉默。


    敦哥兒平日裏的行為舉止她也是看在眼裏的,知道這孩子跟裴馨兒這庶母不對付,而且心性有些偏激。但畢竟是長子嫡孫,她對他還是抱有很大希望的,況且如今又定了要尚公主,更是容不得半點閃失。


    她想了想便說道:“敦哥兒的事情一向都是他父親在做主,如今他父親不在,你有什麽好主意麽?”


    裴馨兒陪笑說道:“老夫人您也知道,我畢竟隻是個庶母,敦哥兒的事情本不是我應該置喙的。隻是如今情況特殊,我覺著敦哥兒畢竟年紀不大,一個人待在外院不說孤獨寂寞,沒個長者勸誡引導也是不成的,所以我想著,是不是暫時把他挪回內院兒來?老夫人和夫人平日裏也不得見他,如今讓他在您二位的膝下盡盡孝心也是好的。”


    老夫人便看了她一眼,知道這是她不想插手敦哥兒的事情,所以才推到自己身上。不過事實也是,她一個庶母憑什麽插手長子嫡孫的事情?傳出去了堂堂將軍府的嫡子卻是教養在庶母身邊像什麽話?!


    如此一想,如今有資格教養敦哥兒的也就隻有自己跟媳婦了,老夫人於是點了點頭,說道:“你這麽想倒也妥當。罷了,就讓敦哥兒……”


    話音未落,卻聽到外麵突然嘈雜起來,亂哄哄的,還有些雜遝的腳步聲。


    老夫人麵色一沉,斥道:“怎麽回事?外麵吵嚷什麽呢?!”


    立刻便有丫鬟跑了出去,不一時卻又麵色驚惶地跑進來,迭聲說道:“老夫人,不得了了,大少爺……大少爺不見了!”


    “什麽?!”老夫人猛地站起身來。


    剛說到敦哥兒,敦哥兒就不見了?!


    裴馨兒也是麵色一變,心裏第一個念頭就是“糟了”!


    說不得她們都慢了一步了!


    她快步走到門口,揚聲說道:“是誰來回話的?進來說話!”


    便有人將一個小廝帶進門來,她仔細一看,正是方才來找她的那個。


    那小廝見了她,又見了老夫人,又愧又悔地跪在地上,還夾雜著說不清的恐懼,抖抖索索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卻原來他們幾個跟在敦哥兒身邊的小廝,見敦哥兒近日的行止頗有些怪異,便留上了心。當初昭煜炵走時,已經下了死命令讓他們看死了敦哥兒,想也是不放心這個如今左了性子的兒子,他們自然不敢掉以輕心。花了兩天調查敦哥兒的一言一行,便發現是受到了外麵傳言的影響,卻是不知那些傳言究竟是怎麽傳到敦哥兒的耳中的。幾人頓時就感覺到了不妙。


    雖然敦哥兒身在外院,但畢竟年紀還小,用不著他出麵應酬什麽的,這些日子都拘在家中讀書,又怎麽會聽到外麵的傳言?這裏麵必有蹊蹺。他們發現了不妥,卻又拿不得主意,隻得稟告裴馨兒知道。誰知這邊兒剛剛報告上去,那小廝一回到外院,便看見自己的同伴們如喪考妣地到處尋找敦哥兒的蹤影,當下便嚇了個手腳冰涼,心知自己終究是慢了一步。其時還不敢立刻上報主家,幾個人召集外院的人手四下裏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敦哥兒之後,這才迫不得已報到了老夫人這兒來。


    隻是他也明白,發生了這種事情,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責任,能夠逃過一死就已經很不錯了,以後是再也別想得到主子的重用了!


    老夫人隻聽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搖晃了一下差點跌倒在地上,好在身邊的人急忙扶住了,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


    老夫人也算得上不幸,剛剛才聽到孫子失蹤的消息,這會兒重孫子又出了事,便是以她的堅毅也有些難以負荷。裴馨兒倒還好些,畢竟敦哥兒的事情對她來說頗有些不痛不癢,這會兒見老夫人這模樣,急忙吩咐了人去尋大夫,又叫人去請昭夫人過來,然後吩咐那小廝先退了下去,別的不管,先散出人手去周圍街坊鄰裏尋找,又派人去了京兆尹報案。想來以昭煜炵的身份地位,他的嫡子不見了京兆尹是不敢撒手不管的。


    昭夫人最先到來,見了這亂糟糟的一團也是大吃一驚,待聽過了事情的經過,頓時也是又驚又急。對於裴馨兒的應對她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命人將老夫人扶回了臥室裏躺下,大夫便尋來了。她跟著大夫進了屋子,臨走前對裴馨兒說道:“炵兒既然將人手都給了你,如今這種情形你也該擔當起來才是。敦哥兒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娘這邊有我守著,你隻管安心辦事就是。另外這院子裏也要加強戒備,其他幾個哥兒姐兒也要看好了,萬不可再發生什麽意外!”


    裴馨兒不由就是一愣,隨即回過神來,心頭不禁一陣亂跳。


    她差點兒就忘了靈姐兒他們了!


    雖說他們在內院之中理論上不應該有什麽差池才對,但連看守那麽嚴密的敦哥兒都出了事,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一想到這裏,她又忍不住心慌意亂起來。靈姐兒和淳哥兒就是她的命,萬一他們真的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她也不用活了!


    當下便趕緊應了,然後帶著人匆匆回到自己的院兒裏,吩咐瑞娘加派了人手看管著院子,又讓絕對信得過的人守在幾個孩子身邊,心裏還有些不踏實,又找了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看了門口,這才覺得心安了些。


    好在將軍府如今主子不多,幾個孩子又都在她的身邊,這才免去了她四處操心的麻煩。


    但一想到方才昭夫人說的,將敦哥兒的事情全權交給了她,她又不禁苦笑起來。


    急忙將徐管事叫了進來,吩咐他盡出人手去尋找敦哥兒的下落,她這才有空休息一下,頓時覺得自己疲累不堪,腦子裏一陣陣發疼,頗有些站不住腳的架勢。娟兒見機得快,急忙給她端來了茶水,她一碗茶“咕嘟咕嘟”灌了下去,這才覺得好些了。


    這時去京兆尹報案的人也回來了。果然京兆尹衙門並不敢輕視,不說將軍府嫡子的身份,便是敦哥兒準駙馬的身份也夠他們緊張的,當即便由京兆尹親自領頭,帶了幹練的人手上門詢問詳情。裴馨兒顧不得休息,又急忙出去招待京兆尹大人,雖然讓她一個內院的婦人出麵有些不合規矩,但在這種形勢下,卻也顧不得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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