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老夫人病了,又何須一個家的當家奶奶親自去為她念經祈福?就算真的去念經祈福了,碰到這麽大的事情,難道就不能出來辦完了事再去繼續嗎?裴馨兒這麽說,顯然是馮氏犯事了,被關進了家廟才有這樣的說法。


    那家廟是個什麽地方?條件艱苦、看管嚴密,但凡被關進去的人,等閑不能走出家廟一步,如若不是犯了大事,以馮氏的身份,是萬萬不至於受到那樣的懲罰的。


    這個發現令那些管事們不由愈發的惶恐難安。


    如果馮氏隻是患病,那還有康複的一天,他們隻要撐到那個時候就行了。然而這回馮氏乃是失了勢,能否東山再起還是個未知數,萬一她真的沒有了出頭之日,那跟著她的他們又該怎麽辦呢?


    一時間,那些管事們什麽別的心思都沒有了,腦子裏隻回旋著這樣的念頭,再也想不起其他。


    裴馨兒看了他們一眼,微微彎起了嘴角,問道:"怎麽,各位管事對這個安排有什麽意見嗎?"


    眾人一聽,頓時大驚,急忙齊齊搖頭道:"不??不,小的們怎敢有什麽意見?裴姨奶奶多心了!"


    鶯兒斜睨了他們一眼,撇了撇嘴道:"各位主事,姨奶奶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你們還是趕緊把該說的都說了吧,別再浪費時間了。"


    眾人麵麵相覷,無法,隻得壓下心中的不安,一個個開始報告起來。


    隨著將軍府的產業越來越多,年末需要來報告的主事數量也越來越多,即使裴馨兒讓他們盡量長話短說,卻還是一直忙碌到夕陽西下才弄完。這還隻是完成了一半而已。


    各處的主事將這一年的賬本都交了上來,裴馨兒要一一看過了之後,再跟他們一一核對,確認無誤了這事兒才算完,而這件工程十分浩大。一次拖上個十天半月都是正常的,急也急不來。因此那些主事們都隻有暫時回去,等裴馨兒通知他們才能再來。由於事前沒聽到任何風聲,他們這次帶來的賬本不少都摻雜了許多水分。萬一被看出來了可不是什麽好事,眾人的心中不由都有些七上八下。然而事已至此,臨時要改也來不及了,他們隻得硬著頭皮將有問題的賬本交了上去,然後就在心中求神拜佛祈禱裴馨兒不會發現其中的蹊蹺。


    裴馨兒看到了他們的表情和眼神,卻隻做不知,將他們都遣散了去。她則起身向著自己的院子走去,因為坐得久了,竟有些行動不良。


    鶯兒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心疼地說道:"姨奶奶。這事兒實在太辛苦了,以後咱們還是別做了吧!"


    裴馨兒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她,還沒說話,就隻聽瑞娘插嘴斥責道:"你胡說什麽?!這件事才是真正當家奶奶的象征。將軍將它交給姨奶奶去做,這就是一種表態!別人求都求不來的事情,哪兒有主動往外推的?!"


    鶯兒吐了吐舌頭,不敢再亂說了。其實這個道理她又怎麽不清楚呢?隻是因為心疼裴馨兒太過辛苦,脫口而出罷了。


    裴馨兒歎了口氣道:"什麽表態不表態的?我倒是不稀罕這些的,不過這事兒我自個兒也做不了主,一切還是得看爺的意思去做。"


    說著話。幾人便穿過了月洞門,向著內宅緩步走去。


    突然,一個小丫鬟氣喘籲籲跑了過來,對裴馨兒說道:"稟裴姨奶奶,將軍吩咐,今晚上會有貴客光臨。請您務必整治一桌好菜招待客人!"


    裴馨兒微微一愣,看著她說道:"我知道了。不過爺有沒有說過,這個客人是什麽身份?"


    小丫鬟搖了搖頭,道:"將軍未曾說起。"


    對於這個回答,裴馨兒並不覺得意外。她問也不過是存了僥幸的心思罷了。昭煜炵其實很少在家宴客,就怕落下一個結黨營私的罪名,而像今天這樣還特意派人來交代的情形更是鳳毛麟角,這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更何況讓昭煜炵如此重視的貴客,如果真的需要向她透露身份,那也會是他親自來說明,不會假手他人。


    她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淡淡地說道:"你去回了將軍,就說我知道了。若是那位貴客有什麽飲食上的忌諱,或是有什麽特別喜歡的菜色,都不妨告訴我,這樣才能真正做到令人滿意。"


    小丫鬟應了,轉身退了下去。裴馨兒揉了揉發酸的腰肢,歎了口氣,對鶯兒說道:"走吧,先去廚房看看。瑞娘你且先回去,照顧好孩子們,告訴靈姐兒要好好看著弟弟妹妹們,我一會兒再回去。"


    瑞娘點了點頭,行了一禮,便繼續向前走去。而鶯兒雖然心疼自家主子,卻也知道事情的輕重,不敢怠慢,扶著裴馨兒轉進了旁邊的小道,向著廚房走去。


    而這時在昭煜炵的書房裏,裴馨兒不知道那位貴客其實已經來了,正坐在昭煜炵平日裏坐的書桌後麵,聽了小丫鬟的回報,不由便笑開來。


    "你這位妾室還真有些意思,待人接物都那麽周到,聽說她不過是獵戶之女出身?真好奇你是怎麽調教出來的。"他笑著說道。


    昭煜炵的嘴角扯了扯,算是給了點兒反應。他淡淡地說道:"她雖然是獵戶之女,卻也算得上是在府裏長大的,耳濡目染,自然會受到影響。"


    嘴裏這麽說著,他想的卻是在五年前,裴馨兒還是個上不了台麵的女子,比起孫氏、李氏來也好不到哪兒去。然而兩年前在丁鄉的莊子上再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卻是像脫胎換骨了一樣,連他也忍不住大吃一驚。難道真的隻是因為經曆的事情多了,所以人也更加成熟了麽?


    他的疑惑並未說出口,對麵的客人自然也無從得知。他笑了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眼珠子一轉又道:"她既問了我有沒有什麽喜歡吃的菜式,那就幹脆讓她親自下廚給我做點兒吃的吧。我倒想看看,做起事來幹淨利落的人,女紅手藝上會是什麽樣子?"


    昭煜炵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卻沒說什麽,隻是又將那小丫鬟找來,按照客人的吩咐說了,讓小丫鬟去通知裴馨兒。


    當裴馨兒收到這樣的命令的時候,頓時徹底無語了。她已經許久沒有下廚了,也不知原來的手藝還剩下幾分,這樣的她要去做飯給昭煜炵無比看重的貴客吃,難道不怕貴客發怒嗎?


    她左右為難,想了想,隻得讓廚娘給切了一盤涼菜,她親手拌過就算數了,剩下的還是交給廚娘去做,她就在最後那一兩道工序上隨便做點兒什麽,也算是自己"親手"做了不是?


    就這樣很快準備好了一桌豐盛的晚餐,正好到了掌燈時分,裴馨兒布置好飯廳,便派人去通知昭煜炵了。她原本打算退下去,回去跟孩子們一起吃飯的,卻不料昭煜炵又派人來告訴她,讓她不必回避,就留下來一起用膳。


    這樣的昭煜炵更是讓她感到無比怪異,幾乎就不敢相認了!無論是讓自己親手下廚做菜,還是讓自己一同吃飯,都不是以昭煜炵的性格做得出來的事情,更有可能是來自於貴客的要求。然而她畢竟是有夫之婦,不管從哪方麵來看,這樣的做法都有些過了,昭煜炵一向是個極重規矩的人,想必不會讚成這麽做。


    但他還是吩咐下來了,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那位貴客的身份實在太高,高到昭煜炵根本就無法拒絕的地步。


    以昭煜炵現在的身份地位,能夠用身份壓人,壓得他不能不妥協的,這世上能有幾個?


    頓時,她不由為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不由自主搖了搖頭,想要否定這個荒謬的想法。然而轉念一想,以那兩人的交情,這倒也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啊!


    正在糾結中,隻聽一陣腳步聲響起,昭煜炵和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中,那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聲音,再加上方才的猜測,她頓時就想起了塵封的記憶,心中頓時一震。


    隨著話聲,昭煜炵和另外一個豐神俊逸的男子走了進來,一路上有說有笑。


    不過若是仔細觀察,還是能看出兩人之間的細微差別來的,例如說話的十之六七都是那個男子,昭煜炵不過多是附和而已,而且他始終比那男子後退了半步,並沒有真的跟他齊頭並進。


    裴馨兒一看那男子,頓時隻覺得一盆冷水當頭淋下,最不希望的猜測還是成了真,一時間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才好了。


    但不論如何,該行的禮儀還是必須要行的,她雙腿一彎,立刻就跪了下來,畢恭畢敬地磕下頭去,說道:"民婦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被她這麽一跪,其他的人頓時傻了。那些人隻不過是昭家的下人,怎麽可能見過皇帝?更何況做夢也沒想到皇帝會不聲不響就來到自個兒府中,更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一個個"撲通"、"撲通"跪下來,腦子裏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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