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艷本應是後者。


    可現在,前一刻還在海棠閣柔軟的床鋪上的她,此時已經赤腳站在了劉金寶的麵前。


    吐著血泡的,躺在地上的劉金寶麵前。


    劉金寶的意識已經很是模糊了。他緩慢地眨著眼睛,看著忽然出現在麵前的劉金艷,竟然慢慢,慢慢地笑了起來。


    「阿姐……」他的聲音嘶啞,要極用心才能聽清,「我把阿姐叫來了……」


    說著,他好像很高興似的,笑得眉眼彎彎,艱難地挪動著胳膊,沖她伸手:「我要阿姐……


    「阿姐……你不要留在那裏。


    他說:「我讓爹娘……不要……」


    不要,不要什麽呢?


    不要什麽呢?


    難道是想說……不要賣掉她嗎?


    大約是想說這個的吧。


    劉金艷無法都得知他真正想說出的話了。因為他的聲音就在那一刻停止,然後,就再也沒有響起來。


    周圍變得很是吵鬧。


    有人意識到她是異能者,驚恐異常,語無倫次地解釋些「是鴇母讓打死他的」「因為他總過來,打都打不走」之類的話。


    有人驚慌失措地跑去報官,而更多的人隻是驚惶地逃開保命。


    經歷了太久鎮四海的壓製,普通人真的太少見到真正的異能者了。


    而恐懼於不凡的力量,是人們的天性。


    所有人都為劉金艷的存在而驚惶,而劉金艷卻莫名其妙地發起了呆。她站在原處,低著頭,看著劉金寶。


    她想,這傻子,總算死了。


    煩死人的傻子,總算再不會跑來惹她厭煩了。


    她看著他漆黑的眼眸,看著那雙眸子飛快地失去神采。她看著他死氣沉沉地癱在地上,看著他後腦的血濺出老遠,看著他整個人再無一絲生機。


    她看著他死在那裏,再也不可能活動起來。


    血濺五步,橫死當場。她曾有過那麽多真心實意的詛咒,竟唯有這一句,真的一語成讖了。


    早知道,她就許些更有用的願望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很長時間,也可能隻是一小會兒,劉金寶的爹娘也得到了風聲,哭爹喊娘地趕了過來。


    他們抱著珍貴的兒子哭泣,又對著她發了瘋似的拳打腳踢,罵出的話十分惡毒而又富有創意,很難想像隻是出於兩個尋常的農家夫婦之口。


    排除掉所有極盡惡毒的謾罵和詛咒,總結起來,大約就是她迷惑了劉金寶的意思。


    他們說,他們怎麽都關不住劉金寶。劉金寶非來找她,挨了海棠閣多少打,吃了多少苦頭都不放棄。


    難怪呢,最後海棠閣不勝其擾,要打死他。


    畢竟,打死一個傻子有什麽大不了的呢。反正這傻子有的也不過是對會賣女換錢的爹娘,多給些錢也就把事情平下來了,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這可真是自作孽。


    劉金艷想著想著,竟然有些想笑。


    她想笑這對自作孽的男女,也想笑死在地上的傻子。


    這傻子,可真是傻啊……在傻子裏也是最愚不可及的那種。她不過隨便騙騙,他就上當上得這樣幹脆。


    說什麽非要阿姐,搞得她自己都要以為自己真的對他很好了。拜託,她可是會抓住所有整治他的機會給他難受,她好多次恨不得把他從山上推下去。


    沒有人比她更討厭這個傻子了。


    所以,這樣正好。傻子死了,傻子的爹娘也看見了,跑來這裏哭喪。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嗎?


    此時此刻,她就是這世上最暢快的人。


    傻子的爹娘掐住了她的脖子,要她一同去死。


    她沒能意識到,她隻是在發呆。


    然後,麵前的景色就變了。


    她的身體,連帶著傻子的屍體騰空而起,而後飛快地掠向遠方。


    再抬頭時,她的麵前站了一個男人。


    那是一個可以稱得上是「俊美無鑄」的男人,生了一雙狹長的鳳眼,看上去冷淡而又薄情。


    他看著她,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個仿佛逗弄小動物一般的笑意。


    他說:「想讓你的弟弟活過來嗎?」


    啊?


    什麽?


    這個人,在開什麽玩笑。


    人死了,怎麽可能會復生?


    就算能,她又為什麽要讓那傻子復生?她可是對今日之事最為喜聞樂見的人。她就是失了智,也不可能想讓他復生——


    「你……」她大大地睜著眼,死死地盯著麵前的男人,「有辦法?」


    唇舌似乎不受控製,言行似乎脫離了理智。她大大地瞪著眼睛,仿佛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衣襟:「你有辦法嗎?」


    有水珠從她的眼眶落下,她卻無知無覺,盯著那男人,目不轉睛。


    那男人就笑了。


    怎樣形容那份笑容呢?


    愉悅,運籌帷幄,了如指掌。


    將所有生靈拿捏在手心。


    他伸出纖白的手指,很憐惜似的,輕輕地撫去了劉金艷臉頰的眼淚。


    麵前的景色驟變。


    再抬眼時,劉金艷就看到了劉金寶。


    那傻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似的,一見到她,呲溜一下就撲了上來,一會兒叫「阿姐」,一會兒又嗚嗚「剛才很疼」,吵得人頭疼。


    劉金艷應該是想要推開他的,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她就那麽任由他抱著,什麽都不想做,隻有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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